究竟是怎樣的“汙染”,能使誕生於馬哈伯,繼承了原初律法的四大司歲瘋掉三個……連後續從“愛神”遺腹誕生的奧美爾也沒能幸免,不得不斬下受汙染的軀殼遺蛻,以純粹靈性逃遁到托亞蘭躲避。
這時。
“導演”似乎早知吉蘭的疑惑,祂緩緩抬手,屈指劃動,操縱著攝像機的某個撥輪哢哢轉動。
緊接著,複古方頭電視機上的畫麵仿佛被加速,幾十億年的歲月彈指越過。
原先的兩個星係光團早已不見,徒留一個白洞,以及外圍的球狀環帶——
中間的“白洞”正是馬哈伯的本體原型,外圍的環帶,則是一重重“秘史”組成的塵埃潮汐尾。
可很快,又有兩個龐大無垠的星係從遠方而來,仿佛是受到了馬哈伯的吸引。
那兩個星係,一個七彩斑斕,一個黑白閃爍。
“……在馬哈伯誕生後,這蘊含著‘飛蛾’與‘亙陽’兩位外神遺留權柄的無主之物,便又吸引了另兩位外神的覬覦。”
“我曾有過推測,外神雖盲目癡愚,僅憑本能行事,但這種同源同階的至高權柄,對祂們有著無法拒絕的吸引力,故而試圖不顧一切將馬哈伯吞噬消化。”
“這兩位外神,我為其取名為‘癲夢’與‘終刻’……祂們也正是汙染的罪魁禍首。”
“‘癲夢’的力量未知,但能腐敗一切。其本質似乎是令萬物溯源,回果為因,亦可顛因為果。”
“至於‘終刻’,同樣充滿了神秘,其力量的表現特點,為定格一切。本質似乎是賦予萬物一種永恒不變的特性,使其不會徹底消亡,模糊存在與不存在、虛假與真實、生與死的極端二象性概念。”
“這兩位外神,從古早之際,便早已環繞在世界之外,祂們都想得到馬哈伯,於是便展開了你我都無法理解的爭鬥……而兩者爭鬥產生的餘波,便悄然滲透汙染了這個世界。”
“導演”緩緩說道。
祂突然扭頭,看向了吉蘭所在的位置。雖然這隻是影片記錄的過去,當時的“導演”看不見現在的吉蘭,但祂卻像是橫跨了歲月,朝吉蘭頷首致意。
“所以,你現在應該明白,為何我們所在的世界,會有那一條高於十二律法的至高規則——‘萬物皆有存在,存在即有痕跡。萬物皆會入夢,夢為真實倒影。’”
“因為,這便是兩位外神影響的結果……”
“導演”突然沉默。
祂仰頭,無力倒靠在了椅子上,遙望著遠方深邃的宇宙儘頭,那鋥亮的球狀頭盔下,看不清表情。
“同時,這兩位外神,也是你我存在的原因……因為我們,分彆是祂們落於世界的棋子,猶如注入果實的蟲卵,以果實原有的汁水為養料,逐漸成長,直到奪取那至關重要的果核。”
“你我皆是這個世界的害蟲。”
“!!!”
吉蘭如遭雷擊般呆住了。
原來……
一切的真相,是這般殘酷!
他和克拉克先生,並不是穿越者那麼簡單,而是外神“癲夢”與“終刻”落下的棋子。
最終目的,是為了奪取馬哈伯裡蘊藏的原初權柄。
那他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隻是萬千秘史中的微不足道的一粒小小棋子?
為了被利用?
這一刻,吉蘭陷入了終極拷問。
他內心無比絕望。
“萬千秘史中,皆有你我的影子。不論世界如何發展,不論我們誰先降臨,但最終都會互相廝殺,互相爭鬥……因為從一開始,我們就是敵人。”
這時,“導演”又說道。
“唯有‘秘史A’是一個例外,因為那裡的‘寐主’吉蘭在殺死克拉克後,意識到了不對勁……祂自知終局已定,沒法掙脫棋子的宿命,便開始尋求其它出路。”
“祂先後幫助了十幾位不同秘史旅行而來的克拉克,儘皆失敗,直到遇見了我。”
“而我在這重秘史中布局,試圖等待你的降臨,再一同謀求解法……隻可惜,作為世界律法象征的藝術司辰們,天生對我這個外來者有敵意,聯手策劃了對我的刺殺。”
“很遺憾,我看不到結局了,摯友。但我相信,你仍有機會擺脫宿命,也為萬千秘史中的你我掙開這絕望的牢籠。”
“導演”說著,語氣感慨落寞。
祂稍作停頓,又沉聲道:
“在最終奪得馬哈伯權柄之前,你我會不斷降臨在生生滅滅的萬千秘史中,直至角逐出贏家,無限輪回。”
“根據‘寐主’吉蘭的說法,千萬不要像我一樣,走尋常的登神道路……我推測,以‘閏月’登升司辰,才是最終的答案。”
“否則,一旦你奪得馬哈伯的權柄,那麼也就是你自我意識消亡之際……因為,外神‘癲夢’是你的造物主!”
“……”
吉蘭陷入了迷惘和沉默。
此時此刻,他仿若做夢。
這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不真實。
自己的前世、思維、情感、喜怒哀樂和曆經苦難等等等等,難道都是虛假的?
都是那所謂造物主外神“癲夢”給他憑空捏造的?
他不相信!
他不願相信!
他也不能相信!
同時,他很想問問“導演”克拉克先生,棋子憑什麼能贏過造物主……
“嗬。”吉蘭一臉頹然。
這時。
“導演”摘下了祂的宇航員頭盔,露出了那一張英俊儒雅的中年麵容。
克拉克先生笑了,輕聲道:
“如果你有疑問,可以試著去‘秘史A’旅行,找到另一個自己,尋求答案。‘寐主’吉蘭先生,一定會告訴你祂所知道的一切……”
“同時,希望你不要害怕,也不要絕望,因為我們還有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機會……那便是,外神沒有人性,故而不存在‘愛’,就像我們不理解祂們,祂們亦不理解我們。”
“可馬哈伯的權柄,恰恰唯有‘愛’才能掌握,這是擺脫宿命的關鍵所在!”
說完,“導演”搖了搖頭,看著死寂的星空宇宙,自言自語道:
“生的終止不過一場死亡,死的意義不過重生或長眠,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時間。”
“我已謝幕,餘下唯你。”
“望你在時間的輪回中找到出路,我的摯友,吉蘭·伊洛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