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陶錫惠把筷子一撂,連珠炮似的數落:“你怎麼坐在光宗的位置上?鞋子也不換,地板都給踩臟了!”
江光宗也關了門追過來,不滿地踹了下椅子腿,“起來,你坐這兒,我坐哪兒?”
江光宗個子沒江禮高,體重卻遙遙領先,一腳把江禮連人帶椅都往裡推了幾厘米。江禮雙手按住餐桌,才重新坐穩。
從小到大被江光宗欺負、被養父母虐打的經曆不勝枚舉,以至於江禮進入這個環境就不受控製地緊張,但他得穩住,今天說什麼也要拿錢回去。
江禮沒起身,黑眼珠沉沉地看向養母:“我的拖鞋被你們扔了,家裡也沒我的椅子。”
然後對沉默的江父說:“爸,上回您問我內部消息,電話裡不方便說,所以今天直接趕回來了。”
江雄傑聞言頓時眉開眼笑,“是嗎?快給我說說。”
他給妻子使眼色,“還不趕緊給兒子搬把椅子?”
江光宗迫不得已坐到桌角,拿碗筷摔摔打打的表示不滿,但這次沒人慣著他,江父江母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江禮身上。
中年男人最普遍的發財夢就是炒股,江雄傑也不例外。這個血雨腥風的二級市場,即便某華爾街著名大佬苦苦經營幾年後,留下一句“big shit market”這樣振聾發聵的評價,也擋不住前赴後繼的人做發財夢。
有些人迷信技術,有些人迷信消息,江雄傑是後者。他是個年年賠錢的資深股民,酷愛炒小盤股,夢想是一夜暴富成為遊資,堅信他和遊資之間隻差一點內幕消息,奈何普通韭菜,沒什麼人脈。
直到江禮入職巨轆,而某一隻江雄傑盯了很久的股票,其公司跟巨轆有合作。
上輩子,江雄傑就一直催江禮去打探消息,江禮覺得挺荒誕,彆說他一個技術部的小實習生,跟業務部門八竿子打不著,退一萬步,就算真能打探到,這種商業機密他怎麼敢泄露?萬一出什麼差錯,輕則被辭退,重則蹲監獄,前途儘毀。
說白了,江雄傑夫婦從來沒為他考慮過,所謂的親情,隻是他兒時一廂情願的幻想。現在連他都不再做那麼幼稚的夢了。
江雄傑卻笑得格外慈祥,“到底什麼消息,趕緊跟爸說說啊。”
陶錫惠把離江禮比較近的那盤糖醋排骨,挪到江光宗麵前,將一盤青菜換過去,“就是啊,彆賣關子了。”
這對夫妻好現實,江禮懷疑他不交出點真料,連飯也沒得吃。於是把自己的手機遞給江雄傑,“你看聊天記錄,是主管發給我的。”才怪。
江禮的確弄不到內幕消息,但他從刷校園卡進機房能第一次接觸電腦,到攢錢買第一台二手筆記本,從沒斷過跟lrc、Au、PS、Dn,乃至sail那些軟件打交道,彆人深夜打遊戲的時候,他不是在畫畫就是在編程,勤工儉學賺的錢除了繳學費,就是給電腦裡這些“吞金獸”們續費,所以明明不少賺,日子還是捉襟見肘。
多年磨煉技術,p幾張聊天記錄對江禮來說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他下午工作時,抽空就做了。
江雄傑顯然深信不疑,連連讚歎:“江禮真有出息了,進大公司就是不一樣。”
江禮及時把手機抽回來,阻止了江雄傑想要轉發的動作,淡道:“我專門跑過來,就是為了當麵給您看,這種聊天記錄,我自己也不敢留的。”
說著,當著江雄傑的麵,把那幾張偽造的截圖刪掉。
江雄傑臉上露出遺憾,但連忙說:“那是,那是。……但莊家具體什麼時候拉?裡邊也沒說啊。”
鬼知道莊家拉不拉,不說當然是為了吊著你。
江禮:“再有消息我告訴你。”
江雄傑:“行!”他又招呼:“趕緊吃飯吧,孩子他媽,給排骨挪過來,菜放那麼遠誰能夠著?江禮啊,你的拖鞋太舊了,這才扔掉,你媽已經買了新的,就是沒到貨呢。”
江禮聽他胡扯,也不戳穿,反而順著他的話,跟著畫了些“等發了年終獎,我帶你們和弟弟旅遊”之類的大餅,哄得老兩口半信半疑,連陶錫惠也對他不那麼冷淡了。
江禮適時提出因為生病請假,這個月獎金泡湯,沒錢付房租的事。
和顏悅色的兩夫妻立即變臉,一唱一和地表示:沒錢!
江雄傑:“家裡的情況你不是不知道,你媽不上班,你弟弟上的民辦大學,學費那麼貴,就靠我一個人那點工資,哪還有閒錢?”
陶錫惠:“不行就彆租房子了,回家住,房租那麼貴,賺點錢全給房東了!還不如拿回來,媽還能給你做飯。”
江雄傑:“是啊,回家住多自在。你弟弟反正平時住宿舍,他那房間給你騰出來。”
江光宗抗議:“憑什麼啊?不行!他要回來住接著住客廳唄。”
“哎呀你這孩子,讓哥哥住兩天怎麼了?省下的房租,你哥給你發零花錢。”
“那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