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6
說完,江禮不顧驚疑不定的霍慕東，瀟灑離去。
獨留霍總一個人在空教室裡懷疑人生。
他出去的時候，正看到院長輔助一位老師在幫一個腦癱的小朋友練習走路,曼小滿也在幫忙。
江禮：“小滿，你帶霍總來的？”
曼小滿笑道：“沒！是霍總要來獻愛心，順便叫我陪他來找你。”
“獻愛心？”
“是呀。”院長過來跟江禮握手,“俗話說人以群分,江老板的朋友果然也是慈善家,真的太感謝您和霍總了！”
曼小滿悄聲解釋：“霍總要給福利院捐款呢。”
原來是這樣。
江禮忽然感覺有點愧疚，還以為他專程來“騷擾”自己,沒想到竟真是來做善事的。
不管霍慕東是因為跟蹤自己而順便捐款，還是專程獻愛心，很多事論跡不論心,隻要他真幫了孩子們,就該感謝。
那剛才，他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小滿，你去看看霍總，怎麼還沒出來？”
“好嘞。”
曼小滿對這裡很熟悉，很快找到那間空教室,也很快發現霍總的不對勁：“霍總,您身體不舒服嗎？怎麼臉色那麼難看？”
“沒什麼。”霍慕東回過神，為了掩飾情緒而沒話找話，“你們老板這畫的是什麼？”
“龍貓，宮崎駿的那個漫畫。”曼小滿很了解，“您看，他隻是把輪廓描出來，裡邊的顏色都沒塗呢,以後可以讓這裡的老師帶孩子們一起塗鴉，能幫助那些殘障兒童練習手眼協調能力。”
“挺好，好像大部分都是殘障兒童。”
“因為健康的孩子比較容易被領養，我們老板對這些孩子可關照了，隻要有時間，回訪啊什麼的他都做誌願者，親自去探望，生怕小朋友在新家被虐待。”
“被虐待？”霍慕東若有所思，江禮不就是被領養的？他這麼在意孤兒們在新家庭過得好不好，那他有沒有……
想到江禮，霍總感覺很沮喪。真的……一般嗎？
原來他喜歡激烈的？早知道當時不心軟憐惜他了，那他哭是什麼意思呢？
……
等霍總出來時，江禮刻意避開了他的目光，並且匆匆借口有事先告辭。
霍慕東也沒挽留，隻是視線一直沒離開他，複雜而灼熱的目光像是要在身上燒出個洞。
曼小滿自然跟著江禮先回去。
這麼近的距離，江禮沒有開車，倆人一起搭直達工作室的公交。
曼小滿看了看時間：“正好差不多可以去接朵朵了。”
江禮詫異：“你中午沒去接她嗎？”他還以為曼小滿把朵朵放在工作室，拜托其他同事幫忙照看呢。這是常有的事，江禮作為一個單親爸爸，很多時候不得不帶著孩子上班，江朵朵小朋友早就跟畫手叔叔阿姨們混熟了，把她放在工作室很安全。
“接回來
啦，但是……”曼小滿把今天中午發生的事大致交代了一遍。
她一路聊，說完的時候，也差不多到了公交站點。
江禮跟小助理告辭，心情複雜地獨自去接女兒。他又跟幼兒園老師談了好一會兒，才帶著朵朵離開。
平時江禮不準小朋友吃肯德基麥當勞那種疑似含有激素、疑似影響成長發育的垃圾食品，但今天破例帶著小家夥去吃了頓麥當勞。
江朵朵小朋友開心得不行。
江禮循循善誘地問女兒在幼兒園都發生了什麼，不單單是今天的跳蚤市場事件，還問她從前有沒有被欺負過，有沒有什麼不開心的事、聽到什麼讓她不舒服的話。
小家夥畢竟隻有四歲，很容易就被套出實話來，當小奶團子捧著兒童套餐的小漢堡，大眼睛汪著一點濕意，小聲說“我不要爸爸給他們賠醫藥費，爸爸賺錢很辛苦，很晚很晚才能睡覺”時，江禮的眼眶也濕了。
他半仰起頭，忍住情緒，片刻，再看向小女兒的時候，已經恢複了輕鬆的神色：“寶貝，爸爸不辛苦，你爸爸我可是大老板，很厲害的。”
“我也不會告訴你工作很容易，想要過上好的生活本來就需要付出很多努力，希望你長大了也像爸爸一樣認真生活，但你要明白，這一切的前提是讓自己和家人過上好日子。如果你不開心，爸爸努力賺錢又有什麼意義呢？”
小家夥聽得似懂非懂，懵懵地睜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看著江禮。
江禮揉揉她的小腦袋：“意思就是，你要答應爸爸，以後無論發生任何事，都要第一時間告訴爸爸，不許再瞞著我，知道嗎？”
“……哦。”小家夥點點頭。
江禮伸出小拇指：“拉鉤鉤，以後任何事都不可以瞞著爸爸。”
江朵朵歪歪小腦袋，也伸出小手手，“好叭！”
大手牽小手，父女倆鄭重地許下承諾。
“這就對了。幫你處理問題，爸爸永遠也不會覺得麻煩。朵朵你記住，爸爸願意一輩子保護你。”
女兒的懂事讓江禮既感動又心酸，他猶豫片刻，第一次問：“朵朵，你會想要個媽媽嗎？”
彆的小孩子排擠她，無非是因為朵朵的“單親家庭”，這次得到及時處理，但以後呢？小學、初中，乃至少女最敏感的青春期……
江禮現在懷疑自己會不會太自私，明知道朵朵不可能像彆的孩子一樣擁有完整的家庭，他當初還是選擇把她生下來。
就聽江朵朵小朋友小奶音洪亮地說：“想呀！”
江禮眸色瞬間暗淡下去：她果然是想要媽媽的。
從小家夥呱呱墜地那一刻起，江朵朵就是他的心頭肉，為了女兒，江禮什麼苦都肯吃，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他也願意拚儘全力夠一夠。可孩子想要媽媽的要求，他終究還是要讓她失望了。
因為江禮現在清楚地明白，自己是喜歡男人的。所以就算為了完成女兒的心願，他也沒辦法去欺騙一個無辜的女性，帶她走進沒有愛
情的婚姻，毀了人家姑娘的一生。
就在江禮滿心愧疚，想要告訴朵朵，就算沒有媽媽，你也會得到足夠的愛，也並不比其他孩子差時，江朵朵小朋友語出驚人：“爸爸，我可以讓霍叔叔當我後媽嗎？”
江禮：“爸爸會給你雙份的愛——嗯？？”
“誰？？你想讓誰當你媽媽？”
江朵朵奶聲奶氣地篤定道：“就是今天接我放學的霍叔叔呀！”
“……”
看來現在對女兒說這些話還是太早了，小丫頭太小了，大約還不懂什麼“後媽”、“後爸”。江禮解釋道：“霍叔叔是個男人，不可能做彆人的媽媽。”
江朵朵認真地說：“我知道噠！霍叔叔自己說，要當我後媽。”
江禮：“…………”
江禮緩緩地扶額，吸了一大口冰可樂給自己順氣，才麵無表情地說：“彆聽他瞎說。以後離那種不著調的大人遠一點。”
“霍叔叔沒有不著調。”沒想到江朵朵小朋友嘟起小嘴巴，竟然替姓霍的抱不平，“他超級厲害噠！像超人一樣！”
小家夥嘴巴不停，叭叭叭地從麥當勞一直講到家，將霍慕東如何單手抱著她去幼兒園找場子，如何把那個小男孩給嚇哭，如何讓那幾個壞小子的爸爸、奶奶、媽媽全都給她道歉……繪聲繪色地講給江禮。
小孩子親身經曆，自然比曼小滿說得更飽滿、更立體，也更讓江禮感激。
看得出，江朵朵非常喜歡霍慕東，小家夥一晚上都在誇他如何高大勇武、天神降臨一般。誇到最後，江禮這個當爸爸的都有些吃醋了。
“行了，睡覺吧。”江禮把小女兒按到她的小毯子上，一邊給她蓋被子一邊酸溜溜地說：“下次記得遇到這種事，一定要跟爸爸講，爸爸也可以幫你出氣。……比霍叔叔做得更好。”爸爸才是你的超人。
“唔，好呀。”
話雖這樣說，可江禮還是很感激霍慕東，並且更愧疚了。
人家幫了朵朵這麼大的忙，他卻因為一己私心，那樣地貶損他，真是不應該。
江禮被愧疚煎熬著，輾轉反側許久。第二天到工作室，第一件事便是找霍慕東，沒想到霍總今天居然沒過來。要知道，霍總相當長一段時間都到點打卡，比工作室那些正兒八經拿五險一金的畫手都準時。
今天突然不來了，莫非是因為昨天那番話？
江禮更愧疚了。
他猶豫著要不要給他發個消息，解釋一下？但怎麼說呢？——霍總您好，昨天說的不是真心話，您彆往心裡去，其實你活兒特彆好，我很滿意？
就算拿槍指著他的腦袋，江禮也絕不可能說出這種話來。
思來想去，江禮最終發了條簡短的消息：朵朵把昨天的事都告訴我了，大恩不言謝。
然而，一上午都沒得到回複。
大約是真生了他的氣。
江禮想：“說了那樣傷人的話，恐怕我們之間那點‘私交’就此斬斷了，其
實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好事。不過，這樣的話，想要回報霍總的恩情，就隻能從工作上著手了。”
青銅科技能看中他們工作室，除了有林澗這個推銷能手在其中斡旋，更重要的還是青銅看中了他們的實力。
江禮決定在這一單上多花些心思，讓青銅科技物超所值，為他們的業績助力，也算從側麵還上一些霍總的人情。
抱著這樣的念頭，他埋頭乾活兒，由於太過投入，幾乎忘記了時間，辦公室的門被象征性敲響、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抵達眼前時，江禮才後知後覺地震驚：“霍總？你怎麼來了？”
“我不能來？微信裡謝我，見麵就又這麼無情，江老板，你怎麼兩幅麵孔啊？”
“……”
陰陽怪氣裡還透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嗔怪曖昧，江禮慶幸租這辦公場所的時候，沒把所有隔斷都打通，好歹給自己留下了個私人辦公室。不然讓員工們聽到了，他們該怎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