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德山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董家, 提著一個大箱子，嘀嘀咕咕跟董強民說了大半天，才算是交代清楚。將車頭掛著的還在撲哧的野雞送到姐姐那兒去, 叫給他姐夫也是大舅兄董強國，就騎著自行車往鎮上趕去了。
他每天來回往返，時間長了，車技也好了很多。以前一趟要騎大半個時辰, 現在大概一個小時不到就可以到了，而且，跟之前冬天裡都累一身汗且氣喘籲籲不同, 現在是真的小事一樁的感覺。
身體強壯了, 自然精神頭就好了, 每天神采奕奕上班，精神抖擻且笑著跟大家打招呼, 而跟他共事的人看到他時總會忍不住回個笑容, 彆的不說, 氛圍就搞得挺好的。而他跟大家的關係, 似乎也挺好的，一點兒沒有因為他是個臨時工就有區彆對待。
年前趕了一批貨出來後，大家也輕鬆了許多, 現在屠宰場的活兒也不多，每天就是殺豬拆肉，分發到肉聯廠和各個銷售點。
顧德山一直跟著老何，學到了不少的本事, 之後老何手下有個人調走了，他就跟老何一組一起殺豬。每天雷打不動就是五頭，才堪堪夠一個肉聯廠的消耗而已。至於附近幾個鎮的銷售點的量, 則是另一個小隊領了任務去完成。
跟屠宰場相關聯的還有養豬場，那邊可都是糙老爺們，除了自己養豬，還會下鄉到處去收豬，是真的辛苦。
顧德山到的時候童明已經在辦公室了，他進去打了聲招呼，蹭了點茶葉泡了杯茶，暖了身子之後才出來乾活兒。
他每天都是比其他人要早一些到，幫著老何準備工具。刀子磨好，擦刀布是昨天洗好晾了的，這會兒就是收下來然後折好放到他習慣順手的位置。其實乾的這些活兒，又從老何那兒學到了真本事，都能稱得上是師徒關係了。
隻是老何沒有開口，顧德山也不能上趕著就喊了，隻當是他在考驗自己，期待著有一天老何鬆口，真的收了他這個徒弟。
就在顧德山開始了每天的工作之後，董美華也帶著東西來到了晾曬場。很顯然昨天顧德山跟村長說了之後他是很上心的，這會兒帶著他小兒子顧小濤正等著自己呢。而提前通知了然後跟著他們一同守著的還有一群十歲到十五歲之間的小少年。
其中夾雜著幾個女孩子，大約都是住在村長家附近的。
董美華也不管這些，隻是將這些人召集起來，詳細講述了每一步的做法，“我問過你們德山叔了，他說城裡人的速度快大抵有幾個原因，一個就是他們做多了，熟能生巧，一個就是他們懂得協作，一般都是幾個人一組，然後流水線作業。”
她又詳細地跟大家解說了什麼叫做流水作業，以及，每一步應該怎麼做才能更省力。之後還會讓大家上手試試，總歸這些材料能做出來的火柴盒多少個都是固定的，除非是壞了的能拿回去換，做壞了的是要賠錢的。
“大家要小心謹慎些，一開始寧願慢，也不要錯。”董美華跟他們講解，“一萬個才三塊錢工錢，如果做得不合格了或者做壞了，會直接扣錢的。”
她反正是沒有顧德山上心，厲害關係都講得一清二楚，如果想要從中渾水摸魚，還得看看站在不遠處板著臉的村長許不許了。
將這些都交代清楚了，就將掌控權交回給村長。他今天特意過來鎮場子的，自然是要說幾句。除了感謝顧德山給了大家機會，吩咐這些小少年少女要好好認真對待之外，還講清楚了怎麼領活兒，怎麼兌錢。
至於村裡頭的那兩毛錢抽成，他也挺放在心上的，就顧德山跟他說過的暢想的未來裡，攢一攢應該是能夠給村裡再蓋一個好一些的儲物房。
說不定可以攢夠修一間青磚白瓦的錢呢。
這些半大的孩子們自然是積極響應，都是農村的娃娃，其實也沒有那麼多的壞心思，大多數人都認死理，可你真跟他說清楚了，也不傻。
很快，平時玩得好的就三三兩兩湊成一組了，顧小濤負責給大家煮糊糊，他爹給發的任務。至於錢，他估計是沒有分得。不過顯然，村長家也不缺他這點子錢就是了，權當是監督工作長見識學本領了。
等他真的能將這事兒掰扯清楚，年紀也就到了。到時候再好好謀劃找找門路，或者是送到鎮上的工廠去，或者是找個輕省些不用一直勞累的工作。
村長對這個孩子格外憐惜些，因為顧小濤他媽生他的時候是早產，從小體弱。要知道他哥可是十四歲就開始跟著村長一起下地乾活兒，農忙的時候累得直不了腰。現在，他跟他哥走出去，絕對會說他們是兄弟倆，明明也沒差幾歲來著。
董美華覺得顧小濤應該能管得住，他今年十五歲了，一直都是村裡這些孩子的頭兒，是能鎮得住場子的。加上他爹就是村長，大家好歹會給些麵子，所以將事情簡單交代了，看大家上手都挺快的，她就帶著顧小寶到養豬場那邊去了。
她抱過去的那箱材料也值不少錢，等養豬場的活兒差不多了，她還得過去看看，估摸著得等到上了正軌才能脫開手去了。
“美華啊，你今兒怎麼這麼晚？”跟顧美華一起呆在養豬場的秋姐見董美華拉著個孩子走過來，知道這是她年前撿回來的孩子，笑著揉了揉孩子的腦袋，“快去跟小河說一聲，彆等會兒沒給你記工分。”
顧小河是村長的侄兒，也是村裡頭的記分員，每天就是檢查這些人的上工情況，監督他們的工作，順便登記分數。
“我剛剛跟村長說過了，他會幫我跟小河說的。我可不敢過去受他的黑臉，那孩子真的是惹不得。”董美華嫁到顧家村也好些年了，顧小河今年也才十八歲，像是她看著長大的一樣，可董美華還是很慫。
也沒瞞著秋姐，跟她大致說了糊火柴盒的這事兒，“你要是有想法，可以領一些回家做，怎麼說呢，辛苦是辛苦，可能攢下來一些錢，手頭輕鬆了，日子也自然就輕鬆些了。”董美華反正就是覺得人得有錢，腰杆才能直，日子才能自己安排。
秋姐的男人前些年去修河道的時候累死了，現在就帶著兩個女兒住在婆婆家裡。所幸婆家人還算不錯，日子也過得還成，眼看著女兒都要相看人家了，她眉眼間的愁緒總算是少了些。
她當然也知道錢的好處，“成，你幫我看著點兒，我喊我們家老二去看看。”她家離得不遠，走幾步回去喊一聲再回來，也不怕耽誤什麼功夫。當初這個活兒可是她婆婆幫著掰扯了好久才給搶回來的，工分多又不累，還近便。
說著，將正在煮著的一鍋東西都交給董美華走了。
董美華將顧小寶抱在邊上的椅子上，“乖乖在這兒坐著，娘乾活呢。”她將顧小寶的包包扯出來，打開示意他自己拿東西吃，然後就開始忙忙碌碌。
昨天收到的野菜拿出來洗洗，再加一些放在地窖裡存著的番薯藤和玉米杆子等東西，用刀剁吧剁吧，然後就放到鍋裡開始煮。燒火的時候見顧小寶眼巴巴看著自己，就將他抱下來讓他看火，“等會兒娘在裡頭埋倆番薯，正好煮熟了給你吃。”
這可是村裡頭好些小孩兒都吃過的純天然零嘴，當年她小的時候家裡也養豬，每回要是能在豬菜裡頭翻到一個番薯崽崽，都會高興老半天。
“？？？”顧小寶的眼睛瞪得老大，抬頭一臉驚恐看著他娘，再看看這一鍋顏色奇奇怪怪的豬食，驚呆了。他眼裡迅速醞起淚水，蓄在眼眶裡要掉不掉的，“娘，家裡沒錢了嘛？”他記得還有好些票票，還有金錁子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