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村的大小孩子最近都不到處亂跑了, 原本到了這個時節，大家都會開始山邊跑，野菜野菌, 野兔野雞，總得撈點啥。洪大爺一般就盯著大家不要動有孕在身的那些母動物，其他是不怎麼管的。反正山上野菜野菌多得是，不摘也是被動物蟲子吃了, 或者直接落地成泥，化身肥料滋養大地了。
因著顧德山帶回來的火柴盒的活兒，每家每戶都會派幾個心靈手巧的孩子去湊湊熱鬨。其中女娃娃就很多, 部分原本在家不受重視的女孩子, 因為這個活兒, 倒是掙得了幾分臉麵，平時忙活一整天薅豬草估計可能就換到了一兩個工分, 現在努努力能直接拿錢, 多好的事兒啊！
好些人暗地裡討論, 都在擔心這樣的好事兒隨時就會被喊停, 秉著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小心思，個個都上心的很。
很快，顧德山家裡就被一個個層層疊疊的火柴盒堆滿了, 錢倒是還欠著呢，他打算等休息那天，用村裡的牛車裝著，把這些火柴盒送去火柴廠讓人家檢查。然後, 他自己了解清楚這標準，以後每天都順路就給送過來。
積少成多也挺麻煩的，或許可以將這個事情交代給村裡看牛車的東叔, 就不知道他老人家還樂不樂意走一趟了。
顧德山自己改造了自行車，後頭加了兩塊板，能放挺大的箱子，但是動輒上萬個的火柴盒，還真的是有點超過了他的承受能力。一萬個火柴盒大約能裝十二箱，而他一次大概最多就能載六箱。倒不是重，而是體積真的有點兒大。
很快就到了顧德山休息的這日，一個月就那麼兩天，他還是挺珍惜的。童明就在火柴廠的後門等著他，上了牛車，跟他一起趕著往裡走，送到老洪那邊去。
驗收和發放的人都是他，可能是因為顧德山交了押金的緣故，他隻是見到那抽查了一些，就把工錢給他兌了，“你們下回可以不用攢這麼多就給送來，一箱兩箱的我們都收的。”老洪知道童明家在哪兒，也知道他是個什麼情況，這一次他也跟著來了，約莫就是要給顧德山擔保的意思。
顧德山笑眯眯將從供銷社買來的煙遞了一盒給老洪，跟他套近乎，“我是想著，每天在去屠宰場上班之前送來，不過我的車子就總共就能載上那麼幾箱，剩下的還是得委托我們村裡頭沒啥事兒乾的大爺，隔三岔五地就給您這兒送？”
他詳細跟老洪闡述了自己的難處，有童明跟著呢，好歹給他幾分麵子，老洪還是同意了。顧德山這一次領的就有些多了，“如果可以讓村裡人趕牛車來送，我還得拿多些，山裡人，也沒個其他進項，大家都挺高興的。”
老洪也挺高興的，“可不是，領導說了，這是帶領大家脫貧呢。”要知道，他們這一塊兒可真的是太窮了，山溝溝裡的人悍得很，韌性也好，現在有了這麼個掙錢的路子，多辛苦都會堅持的，“不過你休息的時候親自過來才能給你結錢，放心，中間你們送了多少來，領了多少材料回去，都有條子的。”
這事兒他倒是不會作假。
至於錢，他還是直接跟顧德山結會比較安全一些。一個月一次也是個非常合理的頻次，這麼大個火柴廠呢，也不至於跑了不是。
顧德山對這個建議還算可以接受，今天他送過來的這二十四箱火柴盒，就是大家緊趕慢趕完成的，算到來工錢也才七塊錢，“到時候可能還需要找個人跟東叔一起來，不然光靠他自己個兒還有難度。”顧德山交了貨換了淺，然後再領了些材料，將車子有一次堆滿了，才跟童明告彆往回趕。
路上不耽誤的話，估摸著大半天的時間是能來回一趟的，他一邊乾著牛車往回走，一邊思考著有沒有更好的方法。
而村裡的曬穀場上，大中午才剛剛過了飯點，就有人往這邊送飯來了，圍著兩排桌子坐著的都是村裡的大小夥兒，其中一排桌子是男娃娃，另一排是女娃娃，他們低著頭乾活，三人一個小組，流水線似的乾著，速度都賊拉快。
眼看著一個早上的功夫又做出了這麼多，剛剛趕到正在卸貨的顧德山忍不住發出一聲感歎，“你們可真是太能乾了！”
見到他的人都打著招呼，不少正在乾活兒的人也都紛紛抬頭喊他，叔叔哥哥之類的，甚至還有喊伯伯的。顧德山全部都接受了，的確是有年紀比他小但是結婚生娃早的，孩子都十歲能乾活兒了呢。
“我跟火柴廠那邊打了招呼，因為我那邊還上著班兒呢，每天估摸著就能送一趟，大概就六箱，極限了。剩下的裝了箱點好數，我再封了條交給東叔讓他每天趕著牛車去一趟，路費嘛，我跟村裡都出一點兒，好歹貼補貼補他。”
牛車的話，一趟能裝兩萬個，他也就能抽個四毛錢，騰出來一毛給東叔，一個月下來他就有三塊錢了。如果一天走兩趟，那就是六塊，對於他這種腿腳有毛病不能乾重活不能下地的人來說，其實也不少了。再則，一天一趟或者偶爾兩趟，其實也不耽誤村裡的事兒。
這牛春耕的時候忙著用，大家要去鎮上的時候用，其他時間其實都是閒著的。今年估計能生牛犢子了，到時候養養，村裡頭也能有多個畜力呢！
“如果牛車改改，加寬加高，估計還能裝多些呢！”顧小濤聽著他的話，幫著補充了幾句，“不過東叔他自己恐怕完不成呢，裝箱什麼的我們可以幫忙，可到了之後卸貨……”即使東西都不重，無奈占著空間呢。
最近他也乾活兒，除了監督其他人以及記錄數量之外，還有就是煮麵糊，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磨合，他煮出來的粘稠度是最合適的。漸漸的，倒是覺出幾分樂趣來，自然也就上心了許多。
“沒事兒，東叔的兒子也挺大了，到時候他總能搭把手的。”一開始不熟悉還有點難，等人頭都認熟了，即使就東叔一個人送去，人家老洪也會給搭把手的。“前幾次我領著去，到時候認熟了，我們在這兒搭把手裝好，到了人家自然也會幫忙的。”
而且東叔也隻是腿腳不是很方便，走路稍微有些瘸拐，一條腿不好用力而已，又不是就完全不行了。就扛點箱子，總共一個也不到一斤重，應該是沒問題的。
顧德山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已經算是悟出來了，鎮上的人也都參差不齊，好壞都有，而且好人占了大多數。他們並不像村裡的老人說的儘數是精明市儈的，就他遇到的，大部分善良得很，並不因為他們是山裡人就歧視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