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黑暗中睜開眼睛，緩緩側頭，望向床頭櫃上的手機。
心裡好像有一顆種子在這一刻發芽，一絲絲隱秘的期待在這一分鐘裡飛速滋長，讓那些晦澀的情緒充斥他的胸腔。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好像從周六在於記吃完飯回來，他就開始不對勁了。
他的腦海裡時不時會響起莊檸的那句話——他們怎麼認識的？他們會不會跟我們一樣，從小就認識呀？
隻要一響起這句話，他的心就會忽然跳得很快。
他是不是瘋了？
他為什麼會期待甄天祁跟他女朋友從小相識？
彆人的事情與他有什麼關係？
就算他們從小相識，又能說明什麼？
黑暗裡，廖沐抬手揉了揉額角。
不知怎麼回事，他又想起那天甄天祁摟著他女朋友的畫麵。
他的手不受控製地摸向床頭櫃，摸到手機，打開相冊。接著，手指跟裝了定位似的，徑直點開大王在暴雨夜裡偷拍的那張他和莊檸的照片。
難道在大王眼裡，他倆那天的情狀跟甄天祁和他女朋友一樣？不然為什麼他們會誤會他倆的關係？
他的思緒在這裡驀地停頓。戛然而止。
他觸電一般丟掉手機。
他真的瘋了！
按住瘋狂跳動的心臟，廖沐深深地吸了幾口氣，終於鼓起勇氣再次拿起手機。
這一次，他的視線不敢在照片上多停留一秒，立刻關閉相冊，點開微信。於是他看到了莊檸發來的生日祝福，那是一段以哥哥開頭的祝詞，她把世間所有美好的祝福毫不吝嗇地贈予他。
盯著屏幕，混亂的思緒漸漸清晰，心裡那些晦澀的情緒迅速縮回成種子，重新深埋進他的心底。取而代之的，是愧疚是自責是鄙夷。
他不敢直視莊檸的祝福，把臉深深地埋進枕頭裡。
好像過了很長的時間，又好像隻過了幾
() 秒鐘，他的房門被敲響了，不用想也知道是他媽媽掐點跟他說生日快樂。
他迅速整理情緒，抹黑打開房門。
“祝你生日快樂……()”
甜美的女聲清唱著生日快樂歌，隔著柔和的燭光傳來。
他看到了莊檸。
不確信地眨了下眼睛，再睜眼時，莊檸依舊站在燭火那端衝他甜甜的笑。
許願吧兒子。?()_[(()”看他呆住，穆蔚滿意地提醒。
莊檸也催促道：“快許願啦哥哥，幸運小神仙一定會保佑你的願望都實現！”
廖沐抿了抿唇，掀起眼簾深深地看了看她，隨即立刻閉上眼睛。
等他許完願望，蠟燭已經快燒到底了，莊檸忍不住好奇地問：“你到底許了什麼願望呀，居然許了這麼久。”
“我——”
廖沐剛開口，就被莊檸急聲打斷：“不要說，說了就不靈了，快吹蠟燭。”
蠟燭熄滅的瞬間，廖沐感覺到一個溫軟的事物貼在他的唇上，帶著栗子淡淡的香甜。
他驀地怔住。
下一刻，燈光亮起，穆蔚回到蛋糕小推車前，驚喜地對莊檸說：“檸檸你塗的好準哦，我也來嘍……”
說著，她刮了一塊奶油，塗抹在廖沐臉頰上。
“哥哥，到我了。”莊檸把臉伸向廖沐，滿眼期待地望著他。
他不自覺地抿了下唇，唇間的奶油滑進他的口腔，很甜很香，融化後的殘留的餘韻依舊在他舌尖上跳舞。
他下意識地閉了下眼睛，扭頭朝穆蔚看去。
穆蔚連退幾步，落荒而逃：“彆想霍霍我，我已經擦過護膚品了！你們慢慢吃，我得睡覺了！”
臨關臥室門前，穆蔚探頭對莊檸說：“檸檸，睡衣給你放客房了，吃完蛋糕早點睡，我明早起來收拾。”
隨著關門聲的響起，廖沐因為穆蔚打岔而放鬆的神經再度緊繃起來。
見他不動，莊檸乾脆踢掉拖鞋，繞過蛋糕小推車走到他身前，雙腳踩在他的拖鞋鞋麵上，踮腳仰頭，把臉湊向他，閉眼催促：“你快給我抹奶油啦哥哥，隨便抹哪裡都行。”
這一刻他們的距離極其近，近到隻要他略略低頭就可以碰到她的額頭。
他的脖子僵住，視線卻不由自主垂落下去。
她沒有紮頭發，披散的長發自然地垂著，期中夾雜著些許細碎的絨發，在長發之間張牙舞爪，將她襯得像個毛發還沒完全長成的毛茸茸的小動物。她的雙目緊緊地閉著，濃鬱的睫毛微微翹起，像兩把小扇子似的隨著她呼吸的節奏輕輕顫動，讓人忍不住想觸碰。
廖沐的視線不敢再向下挪動，隻能紮了根似的停留在她的眼睫上。
久久沒有等到奶油，莊檸有些急了，冷不防睜開眼睛，將腳尖踮得更高一些。
她這一睜眼一踮腳，徹底打亂了廖沐的呼吸。他的喉結極快的湧動一下，整個人像打了鋼板似的徹底僵硬。
“你快點啦哥哥，我想吃
() 蛋糕。”莊檸軟軟地抱怨。
溫熱的氣息拂過他的下頜，拂過他的唇側，廖沐再也不敢耽誤，伸手沾了一點奶油，快速點在莊檸臉頰上。
莊檸心滿意足的從廖沐身上退開，就著剛才給廖沐抹奶油的手指，又從蛋糕上沾了些奶油送入口中。
“好好吃啊！”莊檸讚歎，把刀叉遞給廖沐，“哥哥你快切第一塊。”
廖沐的視線停留在她的指尖，半晌才勉強回神，心不在焉地接住刀叉，心不在焉地切下第一刀。
就在第二刀將要落下時，莊檸終於意識到他不對勁，抓住了他的手：“你怎麼了哥哥，蛋糕都切歪啦。”
她的指尖落在他的手背上，他的手背忽的一麻，刀從他的手中滑落，摔在地板上。
“哥哥你怎麼了？”莊檸嚇了一跳，趕忙抓住他的胳膊。
廖沐恍然回神，目光與她關切的眼神相撞，心間泛起淡淡的苦澀。他搖了搖頭，從地上撿起刀：“有點困，你把蛋糕都拿回房間吃吧。”
“那怎麼行，今天你是主角！沒有主角，我一個人吃蛋糕有什麼意思！”
莊檸推了推他的胳膊，他被迫退開一步。
這一退，正好讓出了進門的路。
推著小推車，莊檸堂而皇之地進入了廖沐的臥室。她在他床前的地毯上坐下，將蛋糕和叉子從小推車上取下來。
“哥哥你快來，我們不切蛋糕了，直接用叉子吃吧，吃完就睡覺，很快的。”
見她滿眼期待，他不忍心拒絕，隻能慢吞吞在與她一個蛋糕之隔的對麵坐下。
“這個蛋糕是我特意給你選的哦，你喜歡不喜歡？”莊檸叉了一塊蛋糕，送到廖沐唇邊。
廖沐微微側頭，拿起叉子說：“我自己來。”
莊檸不依，乾脆挪到他旁邊坐下，探身固執地舉起叉子：“你平時就是這麼喂我的，今天換我喂你。”
她的上半截身子靠在他身上，與他親密無間。廖沐愣了住，眉頭很輕地皺了一下。
“吃呀哥哥。”莊檸挽住廖沐的胳膊，歪頭催促他。
他終於張口，小心地抿走叉子上的蛋糕，將胳膊抽走：“坐好吃。”
“你還沒說好吃不好吃呢？”莊檸固執地問。
看她似乎又想挽他的胳膊，廖沐快速回答：“好吃。喜歡。”
得到滿意的答案，莊檸終於把心思放回到吃蛋糕上。
她小口小口地抿著蛋糕，不時歪頭跟廖沐說話。廖沐則是坐得筆直，不管是吃蛋糕還是說話都目不斜視。
莊檸不禁在心裡腹誹，成年人就是不一樣，一言一行都這麼規矩，果然有深度，他們這些未成年的小孩果然不能比。
吃完蛋糕已經臨近一點，莊檸開始犯困。
“去睡覺。”廖沐催促。
莊檸搖了搖頭，強行撐開打架的眼皮，懶洋洋地說：“不行，我想跟你多呆一會兒……你十八歲的第一天耶……我想在讓你……第一天的時……間裡有很多……很多的我……”
她說話已經不連貫了，仍舊堅持賴在他房裡。
廖沐無法，理智告訴他，應該儘快讓她離開，可是心裡卻又一個小人兒頻頻質問他：“你忍心麼，你不是下定決心當她的好哥哥麼，你居然連她這麼一個小小的心願都不能滿足！”
廖沐深呼吸，在她再度掙紮著朝他看來時，端起剩餘的蛋糕說：“我先收拾一下。”
他在廚房裡磨蹭了許久，等他再回房時，莊檸已經趴在他的床邊睡著了。
他走過去輕輕叫她：“檸檸，回房睡。”
莊檸無動於衷。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檸檸？”
莊檸不滿地哼唧，憑借本能，準確無誤地捉住打擾她睡覺的手。她將臉壓在他的掌心，不滿地蹭了蹭，咕噥一聲，再度沉沉睡去。
廖沐就著被她壓著的姿勢，彎著腰靜靜地看她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似的，拖著她的下巴將手輕輕地抽走，然後俯身將她抱起。
客房裡的被褥是新曬的，有著濃鬱的陽光的味道，莊檸陷在柔軟的大床裡，無意識地打滾。
廖沐怕她摔下去，將她從床邊又抱回到床中央。他在她的床前站了很久，直到她不再亂滾，才輕輕地對她說：“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