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銘摟著她的腰拍了拍,寬慰她說:“不著急,我在想辦法,這做生意就像船在海上航行,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來一場風暴,好的船長除了懂得觀察海麵的風向,還要在災難真正來臨時懂得及時變換方向讓一船人幸免於難。
實在不行就順應產業發展趨勢,我們將出口的結構做調整,暫時利用海外產能來規避風險。”
施念聽關銘這麼說,思路忽然清晰起來,一顆懸著的心逐漸踏實下來,便問道:“你呢?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關銘將她才伸出來的小腿又用毯子蓋上,對她說:“不太好,如果國內的反製措施一出台,我現在的一些下遊合作廠商會產生很大的負擔,他們的一些原材料要依賴進口。”
“那豈不是對你也會有影響?有解決方案嗎?”
空氣突然沉默下來,幾秒後,關銘看著施念對她說:“如果關稅增加,會直接導致國內市場外來商品減少,這其實是本土企業一次崛起的機會,可以利用這時候的內需鞏固國內市場,中國是世界上第二大消費市場,如果將我們現有的技術和模式完全去扶持一個純本土企業,這是絕佳的機會。”
施念分析道:“那麼這個扶持對象,首先在國內要有一定消費者基礎和知名度,起碼是個成熟的品牌,所有生產原材料都儘量不去依賴進口,但這樣的企業本身就具有一定規模。”
關銘接道:“因此他們如何能將企業的命運托付給我,我又如何放心將技術毫無保留地投放,這是很難的製衡點。”
施念歪了下頭笑著說:“彆人都在規避風險,你卻想著另辟蹊徑,既然笙哥能想到這條路,那麼心裡一定有了備選對象,讓我猜猜看。”
關銘目光裡含著淡淡的笑意:“你猜到了什麼?”
施念收斂起所有表情,一瞬不瞬地望著他:“國內滿足這些條件的企業並不多。”
關銘撇過視線望向火爐裡越燒越旺的火焰,聲音暗沉:“所以這條路不好走。”
施念若有所思地攥著手腕間的那顆玳瑁珠子,良久,對關銘說道:“笙哥,我爸媽不在世了,也沒人為我準備什麼,婚前我給你一份大禮,就算我的嫁妝了。”
關銘捏住她的下巴輕輕抬了起來,漆黑的瞳孔裡含著一抹探究,施念卻忽然岔開話題問道:“我那天喊你笙哥,你的老同學都很吃驚,後來私下問了薑琨才知道,原來她曾經也當著他們麵叫過你這個字,你卻因為這件事不太高興。
以前隨船去日本的時候,滄海跟我說過,你很忌諱彆人喊你的字輩,說是…怕被喊老了?”
關銘挑起了眉梢:“滄海是這麼跟你說的?”
施念笑了起來:“我就覺得他是和我胡扯的,對嗎?”
關銘鬆開了她,施念喃喃地問道:“為什麼不給彆人叫這個字?”
關銘低眸看了她幾秒,嘴角微彎:“這並不是什麼好故事。”
“我想知道。”
關銘將吃的放在一邊,對她說起一段兒時往事,那時候他大約三歲多,經常會夢遊,醫生說是白天玩得太興奮,一到半夜就到處亂走,很長一段時間家裡傭人輪流夜裡守著他,這種症狀一直持續到四歲多,有次他連續夢遊了兩次,第二次快天亮,傭人疏忽了,他從陽台跳了下去。
施念倒抽一口涼氣,關銘笑著攥住她的手:“彆怕,我現在還好好的,那時候摔斷了腿,好在年齡小恢複也快,之後夢遊症狀莫名其妙就好了。”
五歲多的時候他被家裡大人帶去牧場玩,有頭牛突然發瘋一樣朝他撞,他受了點皮外傷,那頭牛當場被宰了。
六歲多在家門口騎自行車,據跟著他的傭人說,他就跟撞了邪一樣一路騎得飛快,眼看前麵就是池塘,怎麼喊他都不停,直愣愣地騎了下去,傭人不會水急得差點投池,然後他自己又遊了上來,人沒事,大冬天的被凍得不輕,回家後第二天就發了水痘。
關母迷信,非說他命不好,那次事情過後托人花了大價錢請了位大師回來給他改命,那人說問題出在他的名字,這個“笙”字與他相克,在他命裡自帶凶相,得把中間這個“笙”字拿掉才能破了命格,但這個字是按家族裡輩份來排的,關父說關母胡鬨,為了這件事當時兩人還發生了不小的爭執。
最後那大師想了折衷的辦法,讓他身邊的人都叫他關銘,平時不要提他的“笙”字,久而久之可以化解這個字帶給他的煞氣,起碼能保他平安,等成年後這種影響就會削弱了。
關母詢問是否所有人都不能叫這個字,那人說關銘的五行命格是火命,而這個笙字更是給他的命格添了一把大火,適得其反,所以在他年幼時壓不住自己的命格便屢屢遇險。
他日後的伴侶,五行互補,納音相生,反而可以叫這個字,此生也隻能有一人對他用這個稱呼。
那件事過後,關家除了關母沒有人當一回事,都覺得太玄乎,可關母心係小兒子的安危,又覺得關銘自小就不順,屢次犯險,為了保險起見,從此不準大家叫那個“笙”字。
後來不知道是真應了那人的話,還是隻是巧合而已,關銘小學以後一直順風順水,沒再遇到過什麼讓人膽顫心驚的事,於是關母便更加堅信那所謂大師的話。
這麼多年過來,身邊人似乎也都習慣叫他關銘了,那個“笙”字便成了他的禁忌,家裡人知道情況的沒人會冒犯他,外麵人不知道情況的也隻當他就叫關銘。
而從前卓菲也是無意間從滄海口中知道了這件事,之所以會當著外人的麵叫出這個字,無非是想試試自己在關銘心中的份量,所以有了上次的前車之鑒,在日本時滄海便沒有將實情告訴施念。
如果她那時就知道這件事,便會明白當下關銘對她的心意,再次回想起地震後臨時落腳的屋子,昏黃的日式竹編燈下,他讓她叫他“笙哥”時,微彎的眼角藏著無儘的幽深,隔了這麼多年,她才領悟到這一句稱呼含著多重的份量。
她倚偎進他的懷裡,問道:“為什麼那時候就認定是我?”
關銘的聲音低淺溫柔:“在熊本接到滄海往回趕的路上,擔心還會有餘震,腦子裡都是你受驚的樣子,一路催手下開快點,趕回去衝進房間本想瞧上你一眼,看見你睡得挺踏實就挪不動步子了,那時候我就知道,自己要在你身上栽跟頭了。”
說著低頭吻上她的發:“但我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