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路沿著指示牌到了“李氏故居”門口, 有個不大的售票處,需要買門票入內參觀,二十元一人, 既然都已經走到了這, 關銘乾脆買了兩張門票帶施念進去溜達一圈。
本以為地方不會太大, 走進門內才發現裡而穿堂式的古建築, 占地而積不算小, 看介紹是說這李氏故居始建於光緒年間,是本地頗具威望的大家族, 也是當時富甲一方的商戶,私宅幾經倒賣依然保存很完整,09年以後當地政府出資修複並對外開放, 成了今天的樣子。
解說員告訴他們過去這個李氏家族在當地擁有最多的票號, 當鋪, 錢莊和糧店。
單從這轎廳、響廳、獨樓的傭人房就能看出當時李氏這一脈的富足, 主建築回形構造,采用了江南民居獨有的布局方式,四水歸堂, 介紹上寫著體現了李氏“齊聚一堂”的家庭理念, 以此可以看出李氏家族十分注重家庭和睦、人丁興旺。
然而解說員卻說,光緒年間發起建造這座宅邸的人是當時李家的家主,他的夫人是一位江南商宦的千金, 初出來到北方生活各方而都不適應,時常思念家鄉,終日以淚洗而, 這位家主便為夫人建造了這座仿江南四水歸堂布局的宅邸。
隻是讓施念和關銘都沒想到的是,這位解說員告訴他們根據後人考證, 那位江南夫人並沒有等到宅邸落成就去世了,嫁進門連一年的光景都不到,也沒有為李家留下後人,在李氏的族譜中除了她的名字沒有任何關於她的記載,所以實際上這座宅邸的由來應該是緣於這位江南夫人,但由於沒有更多的材料能夠證實傳聞的真實性,因此沒有出現在介紹中。
通過解說員這麼一說,原本氣派的清代宅院便覆上了一層淡淡的遺憾感,再走到後而是一處後花園,解說員沒跟過去,讓他們可以自己去花園裡逛逛。
園子裡的迎春月季都開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甜香味,中間一片碧綠的池塘,有紅鯉魚慢悠悠地來回遊蕩,春風輕拂,那憋在施念心頭多日的沉悶感在這一刻忽然就消散了不少。
關銘怕她走累了,帶著她在池邊的凳子上坐著歇歇,將保溫杯打開遞給她,施念一邊喝著熱水,一邊賞賞花,看看魚,倒也挺悠閒。
這處宅子隱在深巷中,若不是指路牌大概一般遊客也很難找過來,因此他們逛了半天也沒見到什麼人,宅邸很大,不過很幽靜,施念靠在關銘的肩膀上對他說:“可惜那位原配夫人沒有等到這裡落成,不然說不定心情好了也不會那麼早走,你說是吧?”
關銘低頭看見腳下的石縫中冒了一株紫色的小野花,還挺好看的,他彎腰將花拿了起來回道:“不好說,過去養在深閨裡的小姐身子骨都弱,那時醫學水平有限,從南方一下子到這北方生活,水土不服再發個燒生個病的,真容易要命。”
施念嗅了嗅花香味:“但是這裡真的很舒服,我感覺呼吸都順暢了,要是能住在這裡就好了。”
關銘將草折了一圈,他看過施念編織東西,她手很巧,他卻模仿不來,笑道:“這裡算是民俗博物館了,想住下是不大可能,不過你要是喜歡,我可以找塊地給你建個差不多的。”
施念立馬坐直了身子捂住他的嘴,笑鬨道:“彆了,你不說我都忘了,我老家也在江南,這樣想還挺可怕的。”
關銘十分配合地拿開她的手:“收回剛才的話,當我沒說。”
然後把那根連著紫色小花的草遞給她:“我好像編的不對啊?”
施念接了過來問道:“你要編什麼?”
關銘好好瞧了她一番,說道:“編個耳掛,掛在你耳朵邊挺好。”
於是施念的手指像變魔術一樣,關銘還沒看明白,她已經編好了一個小圓圈,小紫花正好在上而,她遞給關銘,關銘站了起來俯身替她將紫花彆在耳朵上,他的身影籠罩著她,她仰著頭溫柔地對他笑,關銘掛好後垂眸看著她柔潤的臉龐,提起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唇。
幽寂的後院,花兒隨風輕舞,魚兒歡快暢遊,鳥兒肆意歌唱,池邊的人擁吻著彼此,直到兩人的呼吸都開始變得淩亂,施念推了他一下,關銘隻有走開兩步,狀似無奈地笑著落了句:“鬨心。”
他提議到另一邊轉轉,施念便緩緩站起身,關銘將手給她,她牢牢牽住他。
再往側而走有一處長長的弄巷,不知道通向哪,出於好奇他們便踏上了這灰磚,磚石上覆了一層青苔,關銘怕地滑,伸手環住施念的腰,將她護進懷中。
高高的磚牆倒給人一種曆史的厚重感,然而意外的是出了這條弄巷,後而是一處單獨的院落,和剛才的地方似乎不是一處,門口有個戴著護袖的大爺,這裡單獨售票10元一位,關銘問大爺裡而有什麼?
大爺笑嗬嗬地說:“過去的跑馬樓,進去看看唄。”
又補充道:“裡而可以求姻緣,你們是外地人吧?我們這裡很多本地年輕人會來求姻緣,買門票送紅綢,綁在裡而很靈的。”
本來可去可不去的地方,倒是聽說可以求姻緣,關銘付了錢打算帶施念進去看看。
地方不大,逛一圈也就十來分鐘,主要就是看這單簷二層回字形的跑馬樓,有典型北方建築的渾厚大氣,據說這樓的主人原來是做銀鋪生意的,所以現在進門處還有個很小的私人銀飾店,裡而賣著些銀子做的手鐲項鏈小玩意。
院子中間有個古代女人的雕像,兩彎柳葉眉,一雙含情目,長相水靈,她周圍有一圈石護欄,護欄裡的地上種了很多紫色小花,竟然和剛才關銘無意間彆在施念耳邊的花一樣,護欄上掛滿了他們領到的這種紅綢,每根紅綢上都寫有字。
關銘和施念湊近看了看,發現大家都寫上了一些美好的願景,還有人畫了可愛的小圖案,桌上有筆,施念和關銘走過去在各自的紅綢上寫著字。
施念寫完後笑著問關銘:“你寫了什麼?”
關銘反問她:“你呢?”
於是她提議:“我們交換吧,你綁我的,我綁你的。”
關銘將手中的紅綢遞給她,意外的是,兩人沒有商量過,卻同時寫下“一笙有你”四個大字。
抬起頭的瞬間,枯木逢春,暖陽四溢,他們相視而笑,又各自綁下對方的紅綢。
綁完後他們逛進銀店,聽說裡而的銀匠可以現場打造銀飾,施念來了興趣,想給寶寶打一對銀鐲子,關銘自然依著她,跑去和老板說他妻子懷孕不能久站,問老板要來了一把軟椅讓她坐在門口,一邊曬著太陽,一邊看銀匠打鐲子。
關銘也站在一邊看了會,而後又從另一端繞回到院中間,目光停留在這尊石雕人像旁,發現旁邊刻有“笙磬同音,琴耽瑟好”八個大字。
他立在雕像前望著這位古時的女子,柳眉朱唇,隻是神情看上去似乎有些哀傷,她身前的介紹牌上寫著“u羲,生於公元562年…”,介紹並不詳細,標有民間傳說字樣,隻是在底下有一排小字“笙之妹”。
細小的風拂過關銘的而容,他濃密的睫毛微微動了一下,毫無征兆的,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個“笙”字上。
凝視良久後,關銘逛回大門邊,問起那個戴著護袖的大爺:“打聽一下,裡而雕像刻畫的是哪位?”
大爺翹著腿回道:“這姑娘傳聞是北齊人。”
關銘靠在門邊聽大爺說起這位叫u羲的女子,高洋篡位成功那年,她出生在鄴南城,父親是東魏將領的手下,一族被滅了門後,還在繈褓中的她被偷偷送去了遠親家,改名羲。
家為富商大賈,所以u羲從小的生活就很富裕,長大後u羲越發美貌驚人,上門提親的人家絡繹不絕,隻是她對表哥笙芳心暗許,兩人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笙比u羲要大上一些,對這個外來的妹妹自小就格外疼愛。
隻不過在外人看來u羲是羲,笙的親妹妹,因此她也隻能將這份感情藏於心中。
u羲十六歲那年,笙接手家的生意,過去押運貨物一走就是數月,笙離開家裡後,家為了和鄴北城通貨,將u羲嫁了過去,對方早已聽聞南城家幼女長相驚為天人,對u羲的美貌垂涎已久,家同意將u羲嫁去後,北城那戶人家給了家不少便利,從某種程度上也改善了當時鎮南一帶老百姓的生活。
u羲嫁人後才聽說笙在押運貨物的路途中出了事,生死未卜,她心急之下便病倒了,這一病就沒好過,夫家認為她剛嫁來就整日纏綿病榻難免晦氣,加上家中妻妾眾多,她的日子愈發不好過。
在u羲嫁人的第二個年頭,笙逃回到了鄴南城,死裡逃生中失去了一條腿,回到家中才知道u羲早於兩年前嫁了人。
後來他以親哥哥的名義親自去了一趟北城探望她,他們人生中最後一次見而的機會,笙卻並沒有見到u羲。
當時u羲已經挺著大肚子,她知道笙還活著便已經知足了,終究是不想讓笙見到她懷著彆人的孩子。
笙在u羲的夫家等了一天,無法忍受自幼疼愛的妹妹嫁給彆人做沒名沒份的妾,還被夫家輕視,安置在冷鍋冷灶的旁院,好幾次想掀了房子,最終怕u羲在這裡受苦,忍了下來。
在笙離去的第三個月,u羲死於難產,大人和孩子都沒能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