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依依伸出食指搖了搖:“杜妹妹,正所謂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我反正不覺得讀書一定能出頭,你就說咱們兩家的日子,你看誰過的好呢?”
若薇倒是不反駁:“是啊,行醫能妙手回春,行商也能發家。可是你問的是讀書人是不是都這麼辛苦,其實哪行哪業不辛苦呢,能混出頭的人都不容易。”
“我娘可不這麼認為。”苗依依也無奈。
若薇心想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苗夫人所想也是對的,即便是生意做的再大,頭上無人撐腰,沒有權勢的富家翁,就如同小孩抱著金元寶過鬨市,是護不住自家龐大錢財的。
可這些話,交淺言深,她又為什麼要同苗依依說呢?
苗依依見若薇無話,她是一刻都坐不住的,又鬨著要出去玩兒。
偏若薇道:“外頭那簷子上掛的都是冰溜子,耳朵都要凍掉了,我不願意出去。你若想出去,就帶著人出去吧。”
朋友貴在精不在多,如果隻是為了交朋友而交朋友,那隻能常常讓自己受委屈。
更何況自家對苗家無所求,原本也不需要低三下四,反倒是讓人看低了自己。
苗依依就覺得很無聊,尤其是和苗夫人出去時,她就抱怨道:“她穿的那身衣裳,半舊不新的,一股樟腦丸的氣味。還有她家的那些茶葉,就是咱們家的下人都不喝,真不知道娘您偏偏上門做什麼。”
“胡說什麼,這杜家現在雖然是舉人,可名門士族出身,杜孝廉而今參加會試,萬一考中,那就改換門庭了。”苗夫人看的很清楚,京兆杜氏都願意出手相扶持的人,肯定非同一般。自己這女兒,常常喜歡驚駭世俗,打破常規,總覺得人人都是一樣的,可到底不同。
苗依依撇嘴:“咱們家裡都養著不少清客相公呢,為了從我爹嘴裡討點錢用,不知道說多少好話。那些人奉承哥哥的話,我聽著都臉紅,還讀書人呢,不是為了錢財折腰,有什麼了不起的。”
苗夫人嗬斥:“少說幾句,你日後就會懂了的。”
苗依依隻覺得娘總這樣,太高看那些所謂的讀書人了,就拿所謂的容家而言,日子也不一定有自家過的好。
而若薇這裡聽娘問起她對苗家人的看法,她就笑道:“苗夫人這是特地來熱咱們這個冷灶,日後爹若真的做官了,咱們就能感激她在咱們不名一文的時候特地來看我們,而不是那些錦上添花的。若爹沒中,她也不過損失兩匹布,無傷大雅。”
馮氏點頭:“就是這個道理。”
“娘,京中居住大不易,咱們一家倒是規行矩步的,過的憋屈,就怕爹若真的中了進士,家裡那些人仗勢欺人。”若薇提醒娘,前世其餘幾房可都是跟著討好的,連白惠娘都以她救命恩人自居,爹還贈銀給她。
馮氏嗤道:“你放心,他們不敢的,你爹讓本家的學政老爺看著呢。”
若薇點頭:“但願如此吧。”說完,她又看向馮氏:“娘,那位趙小姐到底是什麼人?我現在都已經混亂了,這封夫人到底是她還是宣平侯的女兒?”
“趙小姐是官家小姐,與我相處其實也並不多,因為後來你外祖母生了你舅舅之後,我後來就跟著娘回長陽了。但她相貌極美,豔若桃李,衣裳從來不穿重樣的,對當時的我而言是天之嬌女。可我想無論如何,她和宣平侯的女兒是無法比擬的,侯府千金自然更不同了。所以我就想興許你姨母胡亂說的,不知道在哪兒聽到的話。”馮氏攤手。
一人寥寥數句,又知道自己現在要等時機,等爹中了進士之後,她們在京中行走,很快就知曉了。
會試過後,杜宏琛閉門謝客,馮氏和若薇也是繼續熬著。
時日久了,若薇也長籲短歎,現下春光正好,若是能出去走走,也不枉此生。馮氏見女兒如此,又同杜宏琛道:“我們何時才能出去啊,早知道,還不如我們在家呢。”
“且安生些吧,在家裡怕是命都沒了。”杜宏琛捏了捏馮氏的腮幫子,似乎還覺得不過癮,又摟著她坐在自己膝蓋上:“我比你們更想清除那根跗骨之蛆,可是這需要天時地利人和,如今我能做的先是有身份。殺一個秀才於她而言似螻蟻一般,可若是殺一個進士,她還沒那麼大的膽子。”
馮氏被他安撫半天,又是寬衣解帶,又是柔情蜜意,好了許多。
難熬的日子過去了,很快到了放榜這一日,即便杜宏琛以前很自信,但是三千舉子,各地的佼佼者雲集,他信心也不足。
實際上在中秀才之前,他就經曆過多次打擊,這次更甚,若非是娘子,他早就死了,他發誓絕對要把這些人斬草除根。
若薇讓廚下用黨參茯苓燉豬肚,還在豬肚裡麵放了好些雞肉,杜宏琛吃的很香,但是馮氏想添第一碗的時候,他用筷子按住馮氏的碗。
“爹,你乾嘛呀?”
“變瘦不是少吃一口就能變瘦的,長胖呢也不是多吃一口就能變胖的,你娘好不容易瘦下來的,我不管她,她又沒有節製了。你讓廚下再用雪梨燉瘦肉湯,要純瘦肉,佐料隻用蘋果和無花果,彆的都不放。”杜宏琛以前專門研究過如何瘦身,因此門兒清。
若薇吐吐舌頭,看著馮氏也是一臉愛莫能助,隻好讓添香再去廚房做。
馮氏在桌子底下踩了杜宏琛一腳,笑的若薇恨不得直拍腿。
還是杜宏琛咳嗽了一下:“女孩子家家的,得斯文。”
“知道了,爹。”若薇乖乖認錯。
興許有了這個小插曲,一家人氣氛也輕鬆許多。
其實這輩子許多事情都改變了,爹前世中了,這一世未必會中,但她還是希望爹能中,這樣娘就是進士夫人,能夠去京兆杜相公家請安,到時候,肯定能先看看那個封夫人是神還是鬼?
隻是派出去的小廝書墨趕回來道:“三甲已經全部報完了。”
若薇心裡一個楞登,爹爹前世可是三甲同進士出身啊,難道這輩子真的沒中?想到這裡她看向杜宏琛,杜宏琛笑的也很勉強。
偏這個時候杜大公子過來了,他身後還帶來一人,頭戴方巾,廣袖青衫,頭發用青簪綰住,這個人看起來頗有魏晉名士之風度。
杜宏琛趕緊起身,同馮氏介紹道:“這位是杜相公的孫兒。”
原來是南京禮部尚書杜逢年之孫杜植,此人雖然看起來落拓不羈,但還是很懂禮數。若薇看了他一眼,帶著蘅哥兒上前請安,杜植原本捏須調侃杜宏琛,但見他見過若薇之後,神色鄭重起來。
杜宏琛皺眉,連自己中進士的事情都不關心了,而是道:“伯灝兄,小女可麵有異色?我知道你素來擅長相麵之術。”
杜植認真看了半天:“怪哉怪哉,舉凡命宮位於雙眼之間,印堂位置,主人一生命運,賢侄女此處暗淡,原本應該是壽運不足,黴運臨身,一生成就有限,亦是短命之兆。可如今卻是暗淡消失殆儘,如今看她眼秀晴紅潤有砂,睛圓微露似桃花。目秀晴圓,燦若桃花。這是安閒富足享樂之相,一輩子家業和美。”
“阿彌陀佛,真是承您吉言。”馮氏關心的看著女兒,一臉感激的對杜植道。
杜植看到馮氏相貌,又是擰眉,隻是他正欲說什麼的時候,正好見隔壁宋大人一家過來了,宋夫人聽聞此言,也在看若薇麵相。
眾人又寒暄起來,若薇心裡十分震驚,她前世的確短命,一十一歲就去世了,還被剮了。難道這輩子自己重生能得到好運,若是家業和美,豈不是娘這輩子也無事?
她鬆了一口氣。
就在此時,外麵騎馬敲鑼的聲音傳來:“捷報!捷報南直隸長陽府杜諱宏琛老爺,高中會試第四十六名貢士,金鑾殿上麵聖。”
杜大公子一聽到杜宏琛中了,他是最高興的,他住在嶽父家中自然拘束,若是日後能得杜宏琛幫忙,他能外放補一個官職,比什麼都強。
名次這樣靠前,很有可能在殿試一甲,若薇算了算,爹這輩子比前世名次高了快一百名了,這樣真好。
杜宏琛臉上也是一臉喜色,彆人都是感謝天地君親師,他卻道:“還是我娘子讓我帶著參片進場,原本當時我冷的有些精神不濟,但含了幾片參片後,身上發熱就好了許多。”
這樣大庭廣眾之下,杜宏琛卻是深情款款,馮氏耳根子都紅了,但也鎮定自若的招呼客人,讓丫頭們發賞錢。
杜大公子倒是很上道,一邊張羅一邊看著馮氏道:“三嫂,三哥上回聽說我水土不服,特意帶了你醃的糖蒜過來,正因為有你這樣的好女子,也難怪三哥科場聯捷。”
若薇見馮氏略有些茫然,就知道那糖蒜是杜宏琛本人醃的,但是他為了替娘揚名,估計就說是娘做的。
這樣可真好,爹爹高中,和娘也是和和美美的,這是她前世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