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份中旬，梁宅裡突然傳來噩耗，梁夫人香魂失落，於上午巳時安然離世。
李二蓮聽到消息時愣了好一會兒，腦子裡一片空白，被李宗延推了一把才清醒過來，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
梁雨川該傷心成什麼樣啊。
李家人帶著十好幾個長工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計，紛紛穿上素衣到梁宅幫忙。
其實也沒什麼忙需要幫的。梁夫人生前的仆婢很多也都很能乾，李家人趕去的時候人家已經有條不紊地灑掃完畢，正分工協作滿院子掛麻布。大家雖一致地麵帶戚色，卻少有哭得昏天黑地的，畢竟梁夫人這病情早有預示，大家的心理準備也早做得很充足了。
不知是去晚了還是怎麼回事，李二蓮見到梁雨川的時候，發現梁雨川並沒有想象中的悲切，隻是神色木然，眼神呆滯，一個勁兒地扒在梁夫人床前不願將視線離開一分一毫。
紫蘿勸他莫要太過傷心，他也很理智地告訴大家，他不過是想最後再多看母親幾眼，省的將來看不到想得慌。
這話說得真讓人心酸，除了紫蘿，其他仆從奴婢都看不下去了，哽咽著逃出了暖閣。
梁石恪今日除了清早那一會兒便再沒上暖閣來，恐怕是連梁夫人的最後一眼也沒見上。
發妻亡故這事兒要是擱在彆人身上，或許會因為不願相信而選擇逃避，可梁石恪這輩子除了逃避這個家，就再沒乾過什麼縮頭烏龜才會乾的事兒，他問自己：
“何庭芳死了你傷心嗎？”
梁石恪摸著心臟回答：“傷心。”
他又問自己：“那怎麼看不出來呢？”
他答不上來了，但是心裡難受是真的。
他這輩子除了被煩悶和躁惡這兩種情緒折磨過，還從來沒經曆過這種難以形容的心情，可能就是因為這個，所以才答不上來的吧。
這也難怪，他本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從來都是直性子直言語，凡事多想半點兒都腦仁子疼，對不熟悉的事形容不上來也在情理之中。
隻是心裡難受怎麼辦呢？他又哭不出來、喊不出來，總不能憋在心裡把自己憋壞了吧。
於是大家在院子裡忙這忙那的時候，就時常碰到隨處亂蹓躂的梁軍爺，這人蹓躂也不正經地蹓躂，一會
兒踢踢腿，一會兒耍耍拳，好像把家裡當成軍營練武場了。
大慶伯看不下去，瘸著腿過來嗬責了兩聲：
“姑爺要是坐不住，您就幫我們乾點活，好歹打發下精力，要不回屋躺著也行，或許躺著躺著就眯著了，眯著了也就什麼都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