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嘴上硬氣,彆說舅舅,母親那關他就過不去。我隻是不忍看你沒個結果……你還不知道吧,柴家嫡長女要上京了,她可是為了和舅舅議親才來的。
清風颯然,樹蔭搖動不止,陽光碎了一地。
顧春和怔怔愣了會兒,忽輕鬆一笑,那太好了。
蔡嫻芷愕然,再三打量著顧春和,企圖從她表情上看出彆的意思。可她失望了,顧春和目光坦然,眼神清澈,這話的的確確是真心話。
沒由來一陣冷意,她好像,做了件蠢事。
竹林在山風中輕輕搖曳,給臨水閣罩上一片濃鬱的青紗。
顧春和尋到蘭媽媽,求她幫忙打聽父親的下落,先前求過王爺,一直沒消息,也不好意思再叨擾他。
蘭媽媽很爽快,河東並州觀察使是王府出來的家將,萬沒有推辭的道理,我這就給他寫信。
謝謝媽媽!這麼痛快就答應了,顧春和喜出望外,一瞬間滿臉都是笑。
那笑容極具感染力,看著就讓人心裡頭高興。
蘭媽媽也忍不住笑起來,這姑娘真的很對她脾胃,要不認她當個乾閨女得了,有這層關係,她以後離開國公府,也不至於被人欺負得太過。
安然在門外探出個小腦瓜,顧娘子來了呀,那幾本孤本就在隔壁書房,您現在有空不?
人家幫了她大忙,沒空也得有空。
大案上放著幾本書並一套茶具,幾錠徽墨整整齊齊擺在一角,旁邊是質色地道的澄心堂紙,細薄堅韌,泛著美玉般的細潤光澤。
顧春和看著那紙,根本不敢下筆。
安然笑道∶王爺再三吩咐的,古籍就要用好紙抄錄,這樣才不算辱沒了文字。姑娘隻管寫,抄錯也不怕,還有好多呢。
顧春和深深吸口氣,握住筆,一筆一劃,拿出全幅精神抄錄。
她得讓自己的字,配得上這紙!
漸漸的,她完全沉浸其中,除了眼前這一個個美妙的文字,腦子裡再也沒有彆的事了。
風兒帶著青竹特有的清香,一股一股從窗子裡吹進來,竹葉沙沙,紙筆沙沙,柔橈的身姿挺得筆直,有了修竹的風骨。
此刻的她,內心一定是寧靜而幸福的。
躲在隔間的蘭媽媽感慨幾聲,正打算悄悄退出來,不妨看見書房門口的郎主。
淡淡柔意掛在眉梢,那眼波就像碧空下蕩漾的湖水,不折不扣往人小姑娘身上送去,卻又小心翼翼的,似乎眼前是一幅幻景,稍一打擾就會破碎似的。
她從沒在郎主臉上見過這種神情,莫非千年鐵樹開了花,萬年石頭有了心,郎主終於開竅了?
不是玩玩,不是一時興起,是真的動了心。
蘭媽媽被自己這個發現震驚了。
謝景明終於看見了雕花屏風後的蘭媽媽,俊臉一紅,旋即恢複正常,若無其事翩然而去。
他臉紅了!
蘭媽媽張著嘴半天回不過神,再看顧春和時,目光又有不同。
好吧,李家算什麼,東宮又如何,反正早晚有一戰,無非是早幾天晚幾天的事。為了郎主心裡那點小火苗,蘭媽媽擼起袖子,拚了!
二房院內不見一個人影兒,死氣沉沉的,連鳥兒都不叫一聲。
呂氏死死盯著桌上的賬本,就像要在上頭挖兩個窟窿出來。
她瘋了!何媽媽臉頰上的肉不住抖動,竟敢拿放利錢的事威脅您,這事抖摟出去她又有什麼好?廖家才是打頭的。
呂氏冷笑,光腳不怕穿鞋的,沈氏都快死了,當然什麼也不怕。再說廖大爺做得一手好賬,他家肯定查不出問題來。
何媽媽更慌,放高利貸是她經手辦的,真出事也是她頂罪,那怎麼辦?要不給顧春和飯裡下點藥,或者找染了麻風病的衣服被褥給她。
閉嘴!呂氏低低喝道,那就被她捏住一輩子的把柄,她死了,我還得聽她兒子的。
何媽媽哭喪著臉,是什麼主意也想不出來。
她也太把自己當個人物了,呂氏翹起嘴角,眼裡全是恨意,放利錢的不止我一個,既如此,就把事情鬨大,我倒要看看,沈氏有沒有本事把半個汴京城的官兒都拉下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