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剛落地,尖細的筷子就抵住了他的咽喉。
王爺?萱草收回筷子,不帶表情說,這是女兒家的閨房。
呦嗬,昨兒還叫郎主呢,今兒就改口了,不錯,該大大的賞!
謝景明的視線落在塌上的顧春和身上,可惜她朝內躺著,看不見她的臉。
王爺?萱草腳步一錯,擋住他的目光,您有事?
謝景明眼神微眯,退下。
萱草不退反進,您是外男,不該隨便出入姑娘的閨房,有事請留話,待姑娘醒來,我自會稟報。
圈椅中,春燕抱著酒瓶子呼呼大睡,嘴裡嘟囔,好好……好酒。
看著萱草充滿警惕的眼神,衣袖下蓬勃待發的拳頭,謝景明眉棱骨跳跳,什麼也沒說,轉頭走了
他好像給自己添了個大麻煩!
東宮,李夫人撲在塌上,餐發散亂,哭得氣噎喉乾。
李仁在床上哀嚎了兩個月,還是死了,他是生生疼死的。
因不是宮裡專業操刀的人割的,那塊連那啥帶那啥全被割掉,攝政王手下用草木灰隨便一糊,把人扔下就走。
人沒死,可那塊連皮帶肉都黏在一起,清洗一次傷口,李仁就折騰得昏死過去一回,比死還難受。
更甭提拉撒了!
各種珍貴的藥潑水似地灌下去,這口氣吊得時間越長,李仁受的罪就越多。短短兩個月,愣是從兩百多斤的大胖子,熬成了乾癟的柴火棍兒。
誰都知道李仁快不行了,李夫人這幾天全在李家守著弟弟。
前晌,昏迷了七天的李仁終於蘇醒,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竟從床上蹦了下來,大喊一聲顧春和,就瞪著眼珠子死了。
我苦命的弟弟!李夫人連連捶著床榻,麵目猙獰,姐姐必讓你如願,生前得不到顧春和,死了我也要她下去伺候你!
她的心腹媽媽聽得心驚肉跳,夫人,顧春和有攝政王撐腰,輕易動不得,您要三思……您彆忘了您還有小太孫。
李夫人恨得五官都扭曲了,那是我親弟弟!此仇不報,那些賤人會更張狂,到時都來踩我一腳,我在東宮如何自處?攝政王喜歡她,哼,誰會喜歡一個破了身子的爛貨?去,把顧家老太太叫來。
心腹媽媽勸不住,隻得聽命。
大雨過後,天空露出格外碧翠的顏色來,綠幽幽的樹葉托著片片璀璨的陽光,是個讓人心情暢快的好天氣。
隻是好心情很快被不受歡迎的人破壞了。
顧家老夫人要見我?
顧春和沉吟片刻,拒絕了,好姐姐,老夫人的話原不敢違抗,可你也知道我父親早被他們趕出家門,如何又來找我,怕是沒有好事。煩勞您替我向老夫人告罪,就說我昨個兒淋了雨,身上不大舒服。
桃枝掂量著勸她∶顧家是挺過分的,怨不得姑娘生氣,可顧老夫人來了,說明他們已經有了悔意,且聽聽她怎麼說。若能化乾戈為玉帛,顧老爺子把您父親認回來,再奏請朝廷歸還探花的功名,不也是好事?
顧春和搖頭,我爹說過,顧家是一窩子狼,不要相信他們說的任何話。
桃枝苦笑,老夫人特地交代我請您過去,您就去坐一坐,哪怕露個臉就走,好歹讓我交差。
聽她聲氣低下求自己,顧春和一時有些不落忍,桃枝平日裡待她不錯,想想的確不應叫人家為難,也隻能去了。
顧老夫人正對著老夫人抹眼淚,老爺本是氣話,誰知道當時他氣性就那樣大?說不認親爹就不認,身敗名裂也要娶陸娘子為妻。唉,我在旁邊打圓場,讓他收為妾室算了,他竟然指著我鼻子罵我是後娘不配管他。
都在氣頭了,話趕話的,不能當真。老夫人敷衍幾句,,心裡也煩,你當時扣著顧庭雲親娘的嫁妝不給,他不跟你翻臉才怪。
就是打算趕走原配的兒子,你好貪了顧家全部家業。
如今聽說顧春和入了攝政王的眼,你又巴巴地上來套近乎講親情,我老婆子都替你害臊!
老夫人心中暗罵,臉上還是一派同情,畢竟都是兩家男人朝a口事,萬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嘛。
簾枕微動,桃枝挑開竹簾,表姑娘來了。
顧老夫人擦擦眼淚看向顧春和,微微一怔,又使勁揉了揉眼睛,半晌才說∶像,真像,我還以為是你母親站在我麵前。
顧春和不為所動,默不作聲屈膝行禮,連個眼風都沒掃她一眼。
瞧瞧,我剛才說什麼來著,還恨著我們呢。顧老夫人不勝唏噓般歎道,哀哀父母,生我幼勞,可有幾個當兒子這樣想?
爹娘對我好是應該的,爹娘的東西歸我乃天經地義,略不如意,就鬨得天翻地覆,一句解釋的話也聽不進去。對親生爹娘尚且如此,我一個當後娘的,可想背了人家多少罵名,真是有苦說不出。
顧老夫人哆哆嗦嗦站起來,含淚向顧春和伸出手,好孩子,當年之事有諸多誤會,我能不能洗清這身汙名,就全靠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春燕唱的改自清李鑾宣《賣子謠》,
哀哀父母,生我物勞——《詩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