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春和怎肯一個人跑?
張澤蘭回頭看她,眼中沒有一點的害怕,全是熱切的期盼,看得顧春和一怔。
快走啊!她聲嘶力竭地喊。
這一刻,顧春和讀懂了她的意思,再不猶豫,掀開車簾就跳了下去。
她重重跌在地上,可能是扭傷了腳腕,疼得她半天才爬起來。
馬車已經跑得沒影兒了。
正是晌午最熱的時分,火辣辣的太陽掛在頭頂,烤得地麵都要冒煙,沒有一絲的風,柳條兒無精打采耷拉著腦袋,知了尖聲怪氣地叫著。
顧春和呆呆望著馬車消失的方向。
張澤蘭!
她似乎聽見張澤蘭興高采烈地說∶那是太子!做不了妾,也能當個通房什麼的,等以後太子做了官家,我就是後宮的嬪如!
我再也不要餓肚子了,我再也不要彆人欺負我了,我要做太子的人,我要所有瞧不起我的人,統統跪下給我磕頭!
春和,你快走,把機會讓給我,求求你了,要是失去這次機會,我一輩子再也接觸不到這麼高貴的人了,你快走,快走。
顧春和笑了笑著笑著又哭起來。
她不能說張澤蘭做錯了,她沒有經曆過張澤蘭的苦難,沒有資格指責她。
可是,張澤蘭是她唯一的朋友!
下次再見麵,或許兩人就並不是朋友了。
為什麼會這樣?她想不通,也沒法想,腦子亂哄哄的,有無數知了在耳邊拚命叫,眼前的東西漸漸變模糊了,有了重影。
身子直直向下墜去,腳下好像有一個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就要將她吞噬。
挺住!有人張開胳膊,從穀底接住了她。
顧春和睜開眼睛,麵前是謝景明滿是汗水塵土的臉,眼睛通紅,額上青筋暴得老高,已處在暴怒的邊緣。
顧春和定定看著他,一瞬間驚恐與懊悔猛然爆發出來,你怎麼才來?
她大哭起來,我最好的朋友沒了,我唯一的朋友….
明明那是張澤蘭盼望的,侍奉太子或許更有前途,為什麼她會這樣難過?
似乎有某種東西,正在割裂她和過去,她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離開,無可挽留。
謝景明抱住她,一言不發。
說好了幫她找差事乾,怎麼反悔了。顧春和忍不住懷疑自己,真是我錯了?都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難道我才是異類?
謝景明打橫抱起她,語氣溫柔,似是在哄小孩子睡覺,什麼都不用想,好好睡一覺,今天的事,我必會給你一個交代。
他太大意了,這次非要叫那些人心驚肉跳夢魂不安,往後誰再敢對顧春和出手,就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幾個腦袋。
金烏西墜,暗色的霧靄籠罩住顧家大宅,莫名陰森森暗沉沉的,叫人心中不安。
等了一天的消息,顧老夫人也沒等到李夫人的話,在國公府門口盯梢的人回來說,顧春和的轎子過午就回了國公府,挺平靜的,沒什麼異常。
怎麼可能?
李夫人布置了很多人手,不止是顧春和,包括她兩個老鄉那裡都有人監視,隻要她出府,就有-張大網等著她。
即便這次不行,還有下次,顧春和不可能一輩子不出門。
本來李夫人想在顧家祖墳那裡動手的,可對祖宗實在是大不敬,顧老夫人勸住了。
官道人來人往的,也不大方便。
顧春和再謹慎防範,也絕對想不到朋友家附近的攤販早被他們收買了。
不去那個茶水攤,前麵還有包子鋪點心鋪,顧春和看不上這些東西,她朋友可未必,還是個愛沾小便宜的,肯定要顧春和買給她。
一旦中了蒙汗藥,任你有通天的本事也沒轍。
明明計劃得好好的,哪兒出了岔子?
攝政王是個睚眥必報的狠辣性子,要是查到自己頭上……顧老夫人登時出了一身冷汗,不會的,他們沒證據。
她不過是去了趟國公府,勸顧春和重回顧家而已,一切都是李夫人乾的,是她派人盯著顧春和,是她找到的地痞流氓,和自己沒關係。
顧老夫人呼呼喘著粗氣,一晚上沒睡著覺。
好幾天過去了,風平浪靜,沒人找她的麻煩。
她終於鬆了口氣,是呀,凡事都要講證據,沒證據你隻能乾瞪眼。
可她不知道,攝政於做事,有時候是不講證據的。
顧老爺子和顧二爺被抓起來了,罪名是謀逆,官兵上門那日,顧老夫人嚇得直接昏死過去。
株連九族的大罪,擱誰誰也承受不起。
顧家兩位爺,要說迂腐貪財有人信,要說謀逆,還真沒幾個信,誰都知道他們是太子黨,不出意外的話就是以後官家的嫡係人馬,瘋了才謀逆。
可攝政王說,謀逆大罪,風聞即刻查案,先把人抓起來審審,若當真無罪,再把人放了也行啊。若是不聞不問,他日真出了大事,誰能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