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點點的焰火在空中化成白煙,拖著長長的尾巴,在空中越散越淡,逐漸消失在耀眼的陽光中。
太子妃瞪大了眼睛凝望著天空,“她瘋了,怎麼敢啟動殿下的暗線?那些人是保護小太孫的,不到生死攸關不能用!”
她立刻要下令阻止。
“來不及了,”老媽媽勸她不要插手,“暗線暗線,一暴露就成了棄子,再派人過去也於事無補。”
“李氏仗著生了小太孫,愈發不把您放在眼裡,給她個教訓也好。此人慣會做低伏小哄騙太子,不如借機讓太子看清她的嘴臉,把小太孫交給您教養。”
不等太子妃拒絕,老媽媽肅然道:“您瞧瞧外頭這些鬨事的,都是和李家有深仇大恨的人,李家的名聲臭了,李氏也再無翻身的可能。太孫是殿下唯一的兒子,不能讓彆的侍妾撿便宜母憑子貴,太子妃,這不單是為了穩固您的地位,也是為了王家的將來。”
太子妃猶豫片刻,默默放下了車簾,老媽媽還吩咐車夫把車趕得再遠點,省得誤傷。
外麵已經亂成一鍋粥,百十來號人團團圍住李夫人的車駕,叫罵著,詛咒著,紅著眼睛咬著牙,將那輛奢華貴氣的馬車砸了個稀巴爛。
李夫人倒在地上,駭然大叫救命,可隨行的侍衛早被人群衝散了,丫鬟婆子不知道逃到哪裡,隻有她自己在這裡。
煙花早已消散,遲遲不見暗線的到來。
太子妃也覺察到不對勁了,這場亂子來得蹊蹺,緣何憑空冒出這許多析津縣的人?就像故意等在這裡似的。
難道又是十七叔布的局?
高高的望火樓上,旗兵接連不斷打出指示方向的旗語,僻靜的暗巷,喧囂的街頭,誰家的後院,路邊的鋪麵……
似乎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將這些暗樁一個接一個地拔起來。
東宮做出了反應,其餘的暗線很快沉寂了。
望火樓的旗兵打了個“收”的信號,震蕩的水麵平靜下來,京城各處依舊平靜如斯,好似什麼也沒有發生。
除了國公府門前的大街。
“官兵來啦!”不知誰喊了一聲,暴怒的人群立時潮水般散去,快得令人不可思議,等官兵到場時,街麵空空蕩蕩的,隻餘一地的瓦塊棍棒。
還有李夫人血淋淋的屍首。
官兵們挨家挨戶搜查,愣是沒找出一個可疑的人,太子大怒,要把京城所有析津縣戶籍的都抓起來審問,
那天亂糟糟的,現場的人都嚇破了膽,誰打頭鬨事都不知道。和亂民交過手的侍衛非死即傷,活下來的人回憶半天,隻記得是黑不拉幾的壯漢,具體長啥樣愣是說不明白。
開封府尹愁眉苦臉,京城記錄在籍的析津縣人足有一二千人,大牢都裝不下!且無憑無據的,如何抓人?沒準人還沒抓完呢,他就先被言官彈劾嘍。
可太子也是輕易得罪不得的呀。
沒辦法,隻能走夫人策略,請夫人去趟東宮,求太子妃指點一二。
太子妃沒有推辭,太子發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心疼損失的暗樁,他們都知道是十七叔在搗鬼,也恨不能反咬一口,把十七叔的人手吃掉。
可現在不是時候。
“聽聽外麵的風聲,”她勸太子,“李家犯了眾怒,人們都在說李氏罪有應得,他們不知原委,隻會罵東宮昏聵無良,好色殘暴。你為她出頭,不是把把柄往十七叔手裡送?”
謝元祐頹然坐倒,“老師替我費儘心血布置十幾年,半天不到就叫那蠢婦霍霍了三分之一,心疼死我了。”
太子妃幽幽道,“十七叔回京不到半年,我們已接連吃了兩個悶虧,他的手段實在了得,並不是有勇無謀的武夫。殿下,該請老相國出山了。”
“老師身體不好,心悸的毛病剛有好轉……”謝元祐很猶豫,“算了,再等等,我還沒到山窮水儘的時候。”
太子妃便不再提此事,“李氏按什麼規製下葬?”按她的意思,最好是請奏奪了封號,既能挽回名聲,還能堵住那幫言官的嘴。
“畢竟是太孫的生母,看著孩子的麵,仍舊按郡夫人規製下葬。”
謝元祐還是有點舍不得李氏的,太子妃總端著架子,實在無趣,其他侍妾大多是她選出來的,和她差不多,骨子裡就刻著端莊規矩,木頭人似的,他也提不起多大興致。
唯有個李氏,豔麗嬌媚,性子潑辣,不高興了還敢和他耍脾氣,反而更像個活生生的人。尤其床幃之事甚是和諧,有什麼新花樣也樂於嘗試,效果十分令他滿意。
所以他不吝嗇多給她一點寵愛。
結果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謝元祐恨得牙根癢癢,“等北遼和談成功,我第一個就要撤十七叔的兵權!”
開封府尹得了消息,抓了幾個地痞流氓充數,責令巡檢史加強巡邏,此事就此翻篇兒。
李氏一死,李家失去唯一靠山,也是他們作惡多端,結下的仇家太多,明裡暗裡被整得要死不活的,沒多久就敗了。
曾經顯要一時的燕山李家,就像烈日下的一滴水,在顧春和還未察覺的時候,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暑氣漸熱,攝政王的新莊子也終於修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