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兄?”背後傳來一個猶猶豫豫的聲音。
他回頭一看,是個錦衣華服的黃臉男人,生得滿臉麻子,下巴上還有個大黑痦子,簡直令人不忍直視。
那男人和他很熟絡的樣子,“果真是你!你不認得我了?我是王夢成,咱們還在萬花樓一起喝酒來著,真是貴人多忘事。”
“哦哦,”宋孝純敷衍著點點頭,以前他常和一群紈絝喝花酒,那些紈絝又會叫來他們的朋友。他是相府公子,從來都是眾人奉承的對象,一場酒席下來,他不記得彆人,彆人認得他,很正常。
王夢成十分驚訝,“最近總也看不到你,聽說你給杜倩奴贖了身,我們幾個尋思著你肯定在哪裡快活呢,怎麼成了這幅樣子?”
宋孝純一個勁兒歎氣,“彆提了。誒,你身上帶錢了沒有?借我點。”
說話間,肚子不爭氣地響了一聲,羞得宋孝純差點抬不起頭來。
“帶了帶了,難得宋兄賞臉,今兒我做東,咱們不醉不歸。”王夢成一副巴結他的諂笑,拉著他去了酒樓。
三巡酒過,宋孝純身上暖和過來,聽王夢成說的都是往日自己和朋友喝酒的場麵,顯見是跟著他們混的小跟班,便去了戒心。
話匣子隨即打開,他說了一通自己的不幸遭遇,長籲短歎道:“真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想不到我宋某人也有為錢發愁的一天。”
王夢成笑道:“你這人就是心眼忒實在,老爺子要的就是你一個態度,胳膊拗不過大腿,你說你和他硬剛什麼?吃虧的還是你自己。”
“我不想忤逆老父親,也不想辜負倩奴,唉,愁死我了。”
“……依我看,也不是沒有解決的法子,就是要委屈美人一陣子。”
宋孝純眼神一亮,“快說!”
“你假意與她分開,回府跟老爺子認個錯,服個軟,老爺子一見你倆分開了,自然消氣,你也不用遭這活罪。”
“可倩奴怎麼辦?”
“你是也死腦筋,給她備下足足的銀錢過活,等明年她生個孩子,你再抱到老爺子跟前。”王夢成輕輕一拍桌子,“看見大胖孫子,老爺子一高興,沒準就把她認下了。彼時你嬌妻愛子,錦衣玉食,何不快哉?”
宋孝純實在受不了貧寒的日子,沒仔細想就點了頭,“可我現在一文錢都沒有,我走了,倩奴怎麼辦?”
“嗐!”王夢成一拍胸脯,“這不是有我?喏,這是一千貫的寶鈔,拿去用。”
宋孝純大喜,忙不迭收入懷中,不一會兒又犯了難,“給她贖身花了一千金,我爹死活不給我平賬,我總不能把倩奴再賣了堵窟窿。”
“一千金?這個有點多,我一時半會可拿不出來。”王夢成摩挲著酒杯,半晌不說話,直到宋孝純急得額頭冒汗,才慢悠悠道,“我手上倒是有幾件老物件,就是來的路子……嘿嘿,小弟找不到脫手的地方,不然還能幫宋兄一把。”
宋孝純笑了,“這有何難,我知道一個鋪子,專做此等生意,那老板和我極熟,讓他去做,絕對萬分妥帖。”
王夢成,也就是化了妝的許清,眼神閃爍兩下,笑嘻嘻和他碰了杯。
嘿嘿,這不就打入敵人內部了?
消息送入攝政王府,謝景明心情大好,隻要找到宋伋的把柄,他的相位必然不穩,朝中的威脅可去大半。再加上和談也有了眉目,就想著勸顧春和留下來。
進門就看見炕上鋪滿了料子,顧春和背對著他,和春燕幾個商量哪個好看。
他擺手止住丫鬟通稟,躡手躡腳上前,但見那些料子都是藍色調為主,隻深淺不一,竟和他平日穿衣風格有點類似。
謝景明的心微微一顫,莫非是給他做的?
顧春和見幾個丫鬟都抿著嘴忍笑,心下奇怪,回頭一看是他,也笑了,“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正主來了,我就不操心了。你看看喜歡哪個?”
謝景明的笑意飛到眼角,裝模作樣看了一陣,貼著她說:“我看都好,你每樣都做一件。”
顧春和推了他一下,“隻有不到二十天的功夫,你想累死我?”
屋裡的丫鬟已悄悄退下去了。
謝景明笑笑,俯身仔細看了半天,指著一件雪青色暗紋杭綢料子道:“就這個吧,男女都能穿的顏色,你一件,我一件,年下咱們逛廟會,一看就知道是一起的。”
顧春和臉皮微微發燙,“快算了,我還得做爹爹的衣服,可沒時間做我自己的。”
“你的我來做。”謝景明平展雙臂,好讓她量尺寸,“我的手藝你還不放心?”
想起之前懵懵懂懂穿上他親手做的裙子,顧春和隻覺臉上更熱了,忙低頭找尺子,卻是翻了半天也沒找到。
“笨。”謝景明輕輕笑了聲,“用手量不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