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戀愛第十三天(2 / 2)

他時常無法理解這對爺孫,一樣的倔脾氣,如出一轍的嘴硬。

明明心裡都很關心在意對方,但誰也不肯先低頭,如同仇人一般冷戰敵對了這麼多年。

都在用錯誤的方式,對待自己的至親之人。

蕭老爺子一把年紀了,也是個倔骨頭,不願坐纜車,自己一個人一步一步走上山的,嘴上說是來拜見老朋友的,絕口不提蕭離危的名字。

但上山之後得知蕭離危在校場比試突然暈倒,又二話不說一個電話叫來了蕭家私人醫護團隊,千裡迢迢扛著各種儀器上山,為蕭離危做了一個全身檢查。

蕭離危身體素質打小就好,極少生病,可他每一次身體稍有不適,蕭爺爺都會失去他一貫的穩重,變得擔驚受怕。

蕭離危小的時候,生病時蕭爺爺會徹夜守在他床前,衣不解帶地照顧。

稍微長大後,蕭離危不再像小時候那樣需要人陪伴,蕭爺爺就為他專門組建了私人的醫療團隊,隨時待命,並會帶他每半年定時做一次全身檢查。

自己做年檢的時間都不記得,卻會把每次蕭離危全檢時間列入和百億項目一樣重要的行程中。

直到後來二人冷戰,蕭離危每逢放假不是在常雲觀,就是留校做項目,最久的一次,他們整整一年沒見過一次麵,沒說過一句話,每次見麵也都不歡而散。

因此那個從小就約定好,每半年都會去做一次的檢查,蕭離危也時常爽約。

算起來,最近剛好是他那個全檢項目上半年體檢的日期。

雖然很多時候蕭老爺子行為都有些草木皆兵,可這未嘗不是一個爺爺對唯一至親的孫兒的愛護。

隻是蕭離危並不想要這樣的過度保護。

他生性叛逆,不甘居於安穩。

他本是生來就該翱翔九天的鷹,可害怕他折損的老鷹,卻因一念之差狠心折去了他的羽翼。

蕭離危此刻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如果是之前的他,完全可以繼續對老爺子抱以不理不睬的態度,反正這些年他們也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模式。

可是前世慘痛經曆的影響讓他無法繼續和從前那樣,肆無忌憚地與爺爺作對,消耗彼此的親情,然後漸行漸遠。

直到哪一天,他完全失去他……

前世他已經後悔過一次,他不想再重蹈覆轍。

那時和爺爺的最後一麵,來不及傾訴的話語,使他抱憾終身——

屍橫遍野的嘉溢關外,黃沙漫天的戰場,滿頭華發年過古稀,已經鎮守邊關數十載的年邁主帥仍然屹立在陣前,他雙手撐著隨他征戰半生的寶劍,身中數箭口吐鮮血,卻也不願屈折半分膝骨。

從來不假辭色的老頭,那天卻破天荒地朝他笑了笑,他斷斷續續地說,“辰安,嘉溢關以後就交給你了,我們蕭家世代鎮守國門,我走後,你就是蕭家軍主帥,現在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了。

以前我總想著我不讓你學武,你就不用上戰場,戰我都打完了,你就能安安穩穩地長大,像旁人

那樣結婚生子,卻沒考慮過你的感受……是阿爺做得不對了,不該攔著你,我早該明白,我蕭家的種,豈有貪生怕死苟且偷生之徒……”

那座兒時好像無論如何都越不過的高山,卻突然傾塌在那日漫天的黃沙裡。

他甚至分不清,是刀劍劃破血肉更疼,還是灰冷的心更痛。

他跟阿爺作對了一輩子,一句話都沒好好說過,每次相處都不歡而散。

不是仇人,勝似仇人。

不回邊關千難萬險寄來的家書,回京述職時避著不見,事事忤逆衝撞他老人家等等,做些事時,他從來沒有過顧忌。

可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過來,比起失去,那些埋怨早已不再重要。

他也終於能理解,親眼看到自己親人戰死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離危,離危,從阿爺為他取下這個名字那天起,他就沒想過自己再有白發人送黑發人的那天。

蕭家世代鎮守嘉溢關,功勳赫赫,滿門忠烈,他四歲時,父王戰死,早已卸甲的阿爺重新掛帥。

也是從那之後,蕭家軍才有了這麼一條規定:隻有主帥戰死,蕭家軍才能有下一任主將。

老將以身軀開道,為後世求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