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嶢嶢闕 不學無術的霧大姑娘。(2 / 2)

夏琬琰噗嗤一笑,花枝亂顫,“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霧大姑娘難道不是靠恩蔭才進的女學嗎?恩蔭入學也就算了,在嶢嶢闕這一年,棋繡書畫,樣樣不通,詩書禮數,更是門門‘差等’。嘖嘖,還好是在外多呆了兩年,不然呐,霧山長就算是躺在棺材板裡,都得跳起身來恨鐵不成鋼地給她兩巴掌呢~”

“夠了。”

夏琬琰越說越過分,都牽扯上了霧杳的母親,在場閨秀們都是聽著霧山長孤身入嶺南除瘴癘、揭露殥國暗殺水月國使臣、婉拒先皇封賞一心教書育人的事跡長大的,不由紛紛蹙起了秀眉,許明姌更是氣得紅頭漲臉。

但一道懶慵慵的女聲止住了她們呼之欲出的抱不平之言。

一雙寶光璀璨的丹鳳眼輕輕掃過眾人,“嚷夠了沒有?是想鬨到博士們麵前,壞了學諭姐姐們的獻藝會,讓整個京師的人都知道我們抱素齋的人不知輕重,尋非廝鬨麼?”

說話的人正對坐窗景,風爐煮茶,一個人閒斟漫飲。

她一襲雨過天青色的、今年新供禁中的“冰綃霧縠”,輕若無物,薄軟似煙,遠遠望去,如端坐雲中的神仙妃子一般。

對比香汗微微的眾人,格外清爽潔淨,神閒氣定。

是今上最寵信的親王的嫡女,宜春郡主,沈沁。

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霧杳趕忙咽了咽眼淚,扯扯許明姌的袖角,露出一個笑容,小聲道:“姐姐,我沒事。”

她失而複得許明姌,正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哪兒有心思和夏琬琰置氣?況且,前世裡,姐姐沒少為了她得罪宜春郡主,明裡暗裡受了諸多刁難。

嶢嶢闕並不是一個講公平的地方。

在這裡,簪纓世族,清流新貴,諸般勢力盤根錯節,連被尊稱為“博士”的女夫子們都多有無奈。

更彆說是父親隻是四品散官的許明姌二人了。

正如夏琬琰所言,霧杳的確門門課業很廢。

父親許曉泊拚命地想捂住她曾流落柳衢花市一事,日日坐如針氈、食同嚼蠟,隨便吹陣什麼小風,都擔心是此事敗露,讓霧家門楣受辱。所以,儘隻許霧杳選些書畫、算學、針黹等學課,一心要讓她變回一個“正經姑娘”。

可遭就遭在,霧杳對這些統統一竅不通。哪怕有年年各課第一的許明姌開小灶,她自己也夜夜挑燈苦熬得頭發大把大把掉,也僅能得個“優、良、中、差”中的差等,與“不合格”一線之隔。

很多東西,霧杳就是怎麼記也記不住,怎麼弄也弄不懂。

不過,有一句話她記得很牢。

豢養私妓們的媽媽曾預言,等霧杳長大了,是能被炊金饌玉地捧在掌心裡,過一輩子富貴日子的。

獨獨一點,她得好好閉上嘴。

霧杳不是很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總之,就是要她“惜字如金”唄。

前世,她倒的確靠著這四字箴言,有驚無險地度過了五年女學時光,於是今生也不打算違拗。

霧杳鮮少大哭,許明姌是既揪心灼肺又手足無措。

但看著霧杳仰著一張巴掌小臉,依戀地望著自己,目光如萬千寶石滾落於新鏡般燦煥,睫毛上好似掛著一顆顆剔透的小露珠,她心裡又瞬間軟成泥。

她的杳杳這麼乖巧,她們怎麼能幾次三番欺辱於她!

許明姌目光一斂。

她憐愛地給霧杳擦了擦臉蛋,脊背欣挺如竹,向沈沁盈盈一禮,不慍不火道:“郡主所言極是。故而明姌隻是想帶妹妹去天地爐裡討一兩副安神茶罷了,並無他意。”

讓女夫子看病,肯定要講清來龍去脈,不還是等於告狀?

況且,今兒個日子特殊,嶢嶢闕裡全是有頭有臉的大族的公子小姐們,隻要許明姌有心,從畫舫下來、到去往天地爐的一路上就能將夏琬琰的名聲敗個乾乾淨淨。

連帶著她沈沁,也會落得個連齋生間的小齟齬都調和不了的無能之名!

沈沁聲音微沉,“你這是要一意孤行到底了?”

她手中胎薄如紙、白潤如截肪的瓷杯擱在桌上,極輕的一響,落在眾人耳中卻如震天殷雷,“許明姌,你不要自恃學業拔尖,便覺得彆人都得唯你馬首是瞻。莫說你現在還沒被選為學諭,便就是成為學諭了,隻要你還在抱素齋一天,便得守抱素齋的規矩,親睦同窗,以大體為先。”

許明姌不偏不倚地回視著沈沁,神情絲毫沒有膽怯。

霧杳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無比恐懼再因她而讓姐姐受到傷害。

她用力回想著前世這會兒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嶢嶢闕每三年招一次生,授業時長在五到八年不等。期間,會從中挑選成績優異者充為學諭,輔佐博士,代為講課、管理庶務等。

但學諭基本都是在嶢嶢闕裡待了年數較長的女弟子。

許明姌入學兩年,破例登上了學諭遴選名冊。引起了齋長宜春郡主的不滿。

同年入學嶢嶢闕的閨秀們會被分入同一個學齋。

每齋設齋長之職,雖不如學諭那般萬眾矚目,但權力範圍劃分更細,也更集中。

沈沁言語分量之重,說是抱素齋的“大家長”也不為過。

霧杳急得眼神亂瞟,她明白了現下所處的是熙和六年,自己靠考恩蔭“插隊”入學的一年後。

但夏琬琰找茬的次數實在太多了,她完全不記得這是哪一天!

夏琬琰就是個誰沾誰嫌晦氣的泥點子。

說來,她也是個侯府千金,本不該是如此氣性。但昌平侯府根基淺,而且從最上頭的老侯爺到底下的孫輩,一個賽一個的莽夫,疏於對女兒孫女們的管教。夏琬琰又是幼年失恃,被接到以眼皮子淺、刻薄褊躁出名的老太君夏魏氏的膝下,受磋磨長大。

於是養成了一副怨氣包的脾性,見誰就向誰撒氣,專專愛乾些損人不利己的事。

發起癲來,那是十頭駿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