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2 / 2)

也許若蕭繹在此時下道罪己詔,與我這淫|婦一刀兩斷,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可蕭繹卻堅持要娶我為妻,於是此事最終的結果便是,我與雲崢和離,蕭繹太子之位被廢,我與蕭繹成了晉王與晉王妃。

因蕭繹為個人私情,失去了儲君之位、失去了皇位與江山,時人將我與蕭繹的這場私通,諷喻為傾國之戀,京城市井街頭甚有童謠唱出,道:“謝家婦,雲氏妻,墮東宮,墜塵泥。”

自此,傾國蕩|婦虞嬿婉之名,天下無人不知。

我的名聲爛若淤泥也就罷了,我並不在乎,可蕭繹原本清白的好名聲,也隨著我壞了。

本來蕭繹雖身體病弱,但因性情溫良、行事仁厚,在百姓心目中聖潔如白蓮花般。在與我醜事傳出、並執意娶我為妻後,他非議纏身,大失民心。

不是每位皇子都可做個富貴閒人,蕭繹若無太子之位,若無民眾支持,是會有性命之憂的。

當年沈皇後臨終時之所以會將蕭繹托付給我一小小女官,實是因無可奈何,因她雖貴為中宮,實際卻是副空架子,身後無一人可倚仗托付。

沈皇後的父兄早年就戰死沙場,沈皇後既族內無人,又與皇帝夫妻情淡,皇帝寵愛秦貴妃,秦家在前朝勢力深厚,而秦貴妃本人又育有一女二子。

沈皇後知道,她一死,中宮之位就是貴妃秦氏的。沈皇後擔心愛子遭到秦氏戕害,臨終前托孤於我,希望我能陪伴照顧蕭繹,希望蕭繹能平安長大,避過來自秦氏的明槍暗箭,最終坐上景朝皇位。

隻有登上帝位、權掌天下,才能真正的平安。東宮是通往帝位的唯一途徑,而民心是勢單力薄的蕭繹,所背靠的最堅實的倚仗,然而我為滿足一己情|欲,勾引少年蕭繹,把蕭繹的太子之位勾沒了,名聲也勾壞了。

沈皇後對我有大恩,我卻做出這樣的事來,對不起沈皇後,也對不住蕭繹,又如何能在晉王府中安坐,安心地看著蕭繹為我洗手作羹湯。

自沈皇後病逝,至我成為晉王妃的這八年裡,諸事我皆不記得,都是由綠璃今日白天講與我聽的。儘管期間聽得我目瞪口呆,但我不會有半分懷疑綠璃話中的真假。

綠璃不會對我說謊。綠璃六七歲時就因病燒壞了腦袋,被家人拋棄,流浪街頭。在我將她帶到虞家收留後,心智癡誠的綠璃,從此就隻認我一個人。

心智有缺的綠璃,待我是一根筋的赤誠。因在與我初見時,旁人令她喚我為“小姐”,從此她再不改口,哪怕在我離開虞家,將她帶到沈皇後宮中後,她也依然對我一口一個“小姐”地叫著。

如今我是晉王妃,綠璃仍喚我為“小姐”,想來我在謝家、雲家為婦時,她都是這樣喚我。

這八年不僅對我來說是滄海桑田,對蕭繹、雲崢等人、對旁觀看戲的世人,也是世事多變遷,獨獨對綠璃來說沒甚變化。

謝夫人也好,雲夫人也好,虞女官也罷,晉王妃也罷,小姐都還是她的小姐,小姐一直和她一起,沒有一天分開過。

我想得感慨,撩起半幅車門簾,看向正駕車的綠璃。我現存的十六歲記憶裡,綠璃還是憨純的少女,而眼前的綠璃,雖心智仍如癡童,但容貌是結結實實長了八歲,已是二十餘歲的大姑娘了。

想得動情的我,忍不住要對綠璃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時,轉念又想綠璃聽不明白,話頭也跟著轉了,“等到春醪亭酒肆,點個燒雞給你吃好不好?”

華燈初上的京城夜色中,綠璃一聲歡呼,“好耶!”

馬車走了約半個時辰後,在敦泰坊四合街角停了下來,我扶著綠璃的手下了馬車,見眼前就是春醪亭酒肆了。

與京中繁華酒樓相比,這間酒肆隻巴掌大點地方,連正經門匾也無,就門口掛了塊小木牌,上書著的“春醪亭”三字,都已斑駁掉漆了。

然而地方雖偏雖小,酒菜味道卻似不錯,我與綠璃走進肆中時,見肆內生意興隆,烏泱泱坐滿了酒客,隻近角落處還有一兩張小桌空著。

酒肆小二見有客至,滿臉堆笑地迎上前來,邊致歉笑說“對不住貴客”,邊客氣地引我和綠璃往角落裡的空桌走。

酒肆中的酒客,多是布衣出身的販夫走卒,但角落處卻坐有一名錦衣公子,身著紫羅雲絲袍,腰束白玉蹀躞帶,通身氣度不凡,手邊還放有一柄鏤金寶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