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榮花之冠(1 / 2)

幸存者偏差[無限] 稚楚 9861 字 4個月前

第120章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這一句至理名言似乎阻礙了一部分人類向未來前行的美好願景。這些革新派已經無法將道德質素完全托付給教育,教育也是不平等的。

要是能人為乾預,讓人可以最大限度地變得善良,從神經的程度,從基因的程度,消除這個世界上犯罪與互相傷害的成因,這樣這個糟透了的世界,這個即將麵臨巨大考驗的世界,才能美好地重生。

為此他們可以也必須要犧牲一部分的人,他們是技術研究的基石,是先於全人類邁出腳步的先驅者。

那些極端到近乎變態的實驗,除了過去反人類的侵略者與殖民者,沒有誰這樣大範圍地實施。

安無咎和那些在戰爭中被注射細菌與病毒、被活生生凍僵四肢再澆上滾燙的水、被活著解剖或被迫接受肢體互換手術的人們,又有多大的區彆。

十歲到二十歲,他一半的人生在看不到儘頭的痛苦與監視中度過,在他們的心靈淨化實驗下,他的大腦也被摧毀,人性中的惡在一次次的懲罰中蜷縮。

壓抑,壓抑,壓抑。

他不可以有任何壞的念頭。

這就是他們渴求的新人類,隻要他能存活下來,能舉世矚目,這項技術就可以被推廣。

他們不需要新建一個烏托邦,隻要消除人間的惡,烏托邦就會回歸這片星球。

大雪中,沈惕抱住安無咎。他很想將他藏進自己的鬥篷裡,讓安無咎可以隔絕一切痛苦的事。

他不想讓安無咎再記起任何過去的經曆,儘管他知道這無法阻擋。

“你要是不喜歡這個名字,我以後都不叫你無咎了。”

安無咎的額頭抵在沈惕的肩頭,輕聲笑了笑,“我都習慣了,這麼叫我也不會不舒服的。”

沈惕像是忽略了他的話,自顧自地挑選著昵稱,“親愛的……寶貝……”

“打住。”安無咎抬起頭,用一種拿他沒辦法的表情直視沈惕,“這些都不好,我受不了。”

沈惕一下子笑了出來,紅色的耳墜晃晃悠悠,發出和雪地很般配的清脆聲響。

“那叫安安好不好?”他抓起安無咎的手,晃了晃。

安無咎愣了一下。

“安安。”沈惕又叫了他一聲,“你的爸爸和媽媽應該也是這麼叫你的。”

安無咎的心底產生了一種奇異的感覺。他撇過眼,不說好,也不說不好,隻是岔開了話題,“他們都走那麼遠了,我們快過去吧。”

“那我可就當你默認了。”沈惕懶洋洋走在後頭,手拽著他的手。

寒風軟刀子似的刮在臉上,安無咎向著盛大人群走去,試圖放空自己。

在他想起那些事之後,一種瘋狂的念頭從他心裡破土而出,暗流湧動,他想反抗,想殺了那些把他當做工具的人,殺了那個將他的命運推向深淵的始作俑者。

但安無咎很清楚,他做不到。

這些黑暗麵都是壓抑過後的反彈,他知道聖壇想要他瘋狂,想要他殺戮下的極端情緒作為養料。

想到這些,安無咎就平複下來。

他不可能永遠被利用。

吳悠看到前麵的人們還在分發著那樹皮紙,這東西怎麼看都應該很珍貴,於是他特意問了問分發的人。

“這些都是誰寫的?”

分發的人態度還算恭敬,但語氣很嚴厲,“祭司大人,雖然您身份高貴,但在神的旨意麵前,您各位與所有城民是平等的。這是大祭司請城中最年長的長者親筆書寫的,為的就是將神的教誨傳播到每一個子民的心中。”

吳悠覺得不太對,如果隻是普通的遊戲道具,沒理由會存在一些特意的空白,好像是在提醒他們,這裡有空缺的線索似的。

他正要開口問新的問題,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是趕上他們的安無咎。

“那這位長者現在住在哪兒?”

那人指了指城中,“西麵紅頂紅牆的房子就是他的住所了。”

安無咎道了謝,目送那人遠去。遠處有一些人用木車推著巨大的酒桶,往來的人們手中無一不握著石杯,淺褐色的酒液在雪光下傾倒下來,流淌進杯中。

“這酒看著就很難喝。”吳悠隔空評價道。

沈惕毫不客氣問:“你喝過酒嗎小屁孩。”

吳悠沒轉頭,對身後的他比了個國際友好手勢。

南杉觀察著那些人喝下酒液之後的神情,每個人仿佛都幸福而充實,臉上洋溢著紅光。

但他總覺得很奇怪,側了側頭,發現安無咎也皺著眉。

“你也覺得有問題?”

安無咎點頭,“從第一天的時候就有城民提醒我們有關祭典的事,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也是祭典的當天。他們提前那麼早告訴我們,我以為會是有需要我們來完成的任務,比如收集和舉辦祭典,但到目前為止,我們都隻充當了參與其中的旁觀者。”

沈惕插了一句,“當時雅西亞的丈夫特彆提了一句首領會帶回來食物,今天確實也帶回來了,但看樣子不是很多,這裡也不是鬨饑荒的程度,特意提這麼一句,說沒問題都不大可能。看來聖壇是想給我們出道身臨其境的題,就看我們能不能領會了。”

這也是安無咎心中所想,才說起雅西亞,他就正好看到了雅西亞,她的臉上圍著米白色的頭巾,站在丈夫前喝酒,也是同一時間,她回頭,瞧見了安無咎與沈惕。

不出所料,雅西亞熱情地來見他們,手中端著酒杯,並且邀請他們一起喝,但安無咎婉拒了。

“祭司大人,上次的黑曜石刀怎麼樣?”她恭敬地問道,“還稱手嗎?”

想到那把刀,安無咎的眼前就是黃昏祭祀的血腥畫麵。

“稱手是稱手。”沈惕回答著,眼睛盯著雅西亞的臉,“隻是好久不主持獻祭,用起來都不習慣了,人類的胸腔還真是難打開啊。”

他用一副輕鬆的語氣說著令

人毛骨悚然的話,但雅西亞並不覺得可怕,反倒覺得沈惕是謙虛了,“怎麼會?祭司大人對人體都是最熟練的了,您獻祭過那麼多的心臟,真是太謙遜了。”

吳悠感到一陣反胃,“為什麼是心臟?”

雅西亞先是有些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看了看他,但還是恭敬地回答,將這個疑問視作一種考驗,“因為我們每一個人的心臟都是神賜予的,是靈魂的居所,也是太陽光與熱的分.身,沒有神就沒有我們跳動的心,是神賦予了我們生命。能夠作為祭品將自己的心臟獻給神明,是最至高無上的榮譽!”

這些顯然都是宗教帶給她的認知,但光是看她的表情,微微低頭的姿態,就知道雅西亞和其他所有城民一樣,都虔誠無比。

“你說得很對。”沈惕笑著點頭。雅西亞這才抬起頭,露出心安的神情。

城民們喝了酒,情緒越發高漲,圍著大大小小的石像跳著怪異的舞蹈。

安無咎看到走在前麵的諾亞和周亦玨也被熱情的城民們拉去篝火和石像邊,他想上前阻止,但一群另外的城民也朝他們跑來,試圖帶著他們一起去狂歡。

他們想拒絕,沒想到兩個強壯的年輕男子直接將吳悠抬了起來。

“放開我!”

南杉差點直接動手,被沈惕阻止了,“他們不會怎麼樣的,跟去就行了。”

果然,到篝火前他們便放下了吳悠,拉著他一起跳舞。

“抱歉,”南杉低聲說,“我太衝動了。”

“這有什麼。”沈惕假意和他們一起跳舞,眼睛注意著安無咎,對南杉說,“要是剛剛他們動的是安無咎,他們現在可能就不能在這兒跳舞了。”

南杉望著沈惕的側影,忽然想起他也是很可怕的人,隻是平時偽裝得和他一樣不靠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