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杉笑了笑,很現實地說:“這隻是一個美好的理想而已。”
安無咎聽得懂。
南杉是在告訴他,不要因為有回溯時間的能力就肆意行動,因為有的天命,是他這樣的芸芸眾人終其一生也無法改變和動搖的。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陷入消極之中,認為無論如何也無法改變宿命。
隻要找到正確的路,就算不能改變時間,或許也能在權衡之下,找到損失最小的結局。
“謝謝。”他對南杉說。
南杉笑了笑,“隨便說說而已,你也隨便聽聽吧。”
他們在路上遇到不少汙染物,安無咎把槍給了吳悠,讓他去打,這樣可以多增加一些時間。
而和上一輪回一樣,他們討論起鐘益柔和楊爾慈的去向,以及這座城市的安全區,吳悠又一次提出要去西南方向的廢棄工廠。
安無咎透過窗戶看了看天空,夜空中的裂痕依舊很深,就
像是冰川上即將分崩離析的浮冰,碎裂成一塊又一塊。
“我們不去那座工廠。”安無咎語氣確鑿地改變了吳悠的計劃。
吳悠有些意外,轉過頭去看安無咎,“不去了嗎?那裡應該沒有人的。”
安無咎看到吳悠的臉,心裡有些難過。
有,而且是很危險的人。
無論如何,他這一次一定要救回吳悠。
“不去,我們去益柔家吧。”
沈惕點點頭,“可以啊,她那兒獨門獨戶的,應該也沒什麼人,而且至少有一些物資,我們可以把她家當成是一個中轉站。如果她們倆也是被初始化到彆的地方,最容易想到的集合地不是楊爾慈家,就是益柔家了。”
吳悠點頭,“那好。”
他轉過身,對南杉說,“你開車,我給你導航,去柔姐家。”
由於安無咎的存在,這一輪回中的他們改變了決策。他知道那個蒙麵人此時此刻埋伏在工廠,所以無論如何也不能自尋死路。
一開始的路線是一樣的,所以他們路上遇到的汙染物都一模一樣。安無咎同樣遇到了之前那個會噴射粘液的汙染物,但這一次他憑借記憶,躲開了。
他殺死了汙染物,手臂完好無損,沒有被腐蝕。
“就在前麵,左轉。”
工廠在右,益柔家在左。
“對,直行,哎小心右麵有汙染物追上來了!”
吳悠緊盯後視鏡,沈惕用輕機直接殺了那個追上來的龐大怪物。
一番波折之後,他們總算是要到了。南杉將車停在距離鐘益柔家大約兩百米的位置,留有餘地。
“房子好像是黑著的。”吳悠從車上拿手電,像之前那樣分發給大家。
因為上一次的事,安無咎仍舊心有餘悸,他對南杉和吳悠說,“你們兩個留在這裡吧,就坐在駕駛座和副駕上,如果有什麼事就開車。”
南杉有些不理解,“我們一起進去吧,這樣人多也安全些。”
安無咎堅持自己的想法,“你保護好吳悠,我和沈惕先進去看看,如果一切正常,我會叫你們過去,到時候你們再過來。”
他本想獨自一人進去,但想也知道沈惕是不會同意的。
“這樣好。”沈惕攬住安無咎的肩,“我喜歡這個分組。”
“上車吧。”安無咎望向吳悠的眼。
吳悠心裡覺得不太對勁,但他說不出來哪裡不對,隻覺得安無咎看他的眼神好像很難過,令他不忍反對他的指揮。
“好。”
安頓好吳悠,安無咎和沈惕朝鐘益柔家走去。
房子的確是黑的,大門看起來也是關著的,安無咎走近,外麵的智能鎖毀掉了,但是門好像被重物從裡麵堵住了。
難道是汙染物追過來了?
安無咎四處看了看,的確在地上發現了粘液。
他起身,看了一眼沈惕,對方已經做好準備,子彈已上膛。
“益柔?”
安無咎站在門外喊她的名字,“你在裡麵嗎?我是無咎,我們來了。”
這種時候,就算她們在這裡,也都活著,也有被汙染的可能,但安無咎不能放棄。
裡麵沒有傳來任何的聲音。
安無咎想了想,還是後退了幾步。
“你要乾嘛?”
“隻能暴力開門了。”
他狠狠地將門踹開一道大縫,裡麵的重物在他的強力下掉落下來,換沈惕上前踹了一下,門打開了。
安無咎在第一時間用手電照射四周圍,裡麵還是和他們上次來的時候一樣,是一個個集裝箱。
兩人小心地往裡走,安無咎隱約聽到了壓抑的啜泣聲。
他們壓著腳步循聲走去,那聲音的來源越來越近,越來越真切,是最靠裡的集裝箱。
沈惕舉著槍走了過去,眼前的一幕在手電光的照射下,令他完全愣在原地。
鐘益柔跪坐在地上,滿臉淚水,而她懷裡抱著的,是血流成河的楊爾慈。
安無咎也愣住了,“怎麼會這樣?”
他的腦子裡不禁回想起不久前南杉說過的話。
[改變過去的時候,過去的未來也被改變了。新的未來是不是你想要的,誰都不知道。]
真的被改變了嗎?
收起槍走過去,半跪在地上探楊爾慈的鼻息。
“她已經死了……”鐘益柔痛苦地低著頭,“我、我沒有救回她……”
沈惕用手電筒檢查楊爾慈的身體,“是胸口中刀,這應該不是汙染物動的手。”
此時此刻的鐘益柔已經快要失去理智和意誌力,無法敘述出完整的事實。
安無咎握住她的手臂,“益柔,先冷靜下來,你告訴我們發生什麼事,否則爾慈可能就真的回不來了。”
“她本來就回不來了……”鐘益柔無法向他們訴說自己是如何度過這痛苦的時間,用沾滿血的手擦去臉上的眼淚,淚和血混在一起,令她看起來愈發絕望。
但即便如此,鐘益柔還是在絕望中將發生的事儘力地告訴他們。
“剛剛……我和爾慈趕回來,想……想拿點藥再逃,結果就趕回來的途中,我們遇到了一個人,他撞壞了我們的車,當時爾慈已經被撞傷了……他抓住爾慈的頭發,找她要一個東西。”
安無咎皺眉問道,“什麼東西?”
“郵件。”鐘益柔搖頭,“我不知道是什麼郵件,他不停地把爾慈的頭往車上撞,我當時……當時撿到了一把槍,可是裡麵隻有一個子彈。”
鐘益柔幾近崩潰,“我明明命中了,我打中了,可那個人就好像能提前看到我要做什麼,他躲開了。”
她低著頭努力抑製著哭泣,“然後……然後他就捅死了爾慈……”
“他沒有得到他想要的,就走了,開車走了……我帶著爾慈回來,想救她,我連燈都不敢開,我連一個自己喜歡的人都救不了……”
鐘益柔精疲力竭,眼前都是楊爾慈最後的模樣。她雙手捂住臉,痛哭起來。
“怎麼辦……無咎……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
為什麼可以提前預判?
安無咎總覺得不太對,而且這裡太危險了。
沈惕提前說出了他想說的話,“我們先走,既然他在路上就撞到你們,說不定也能找到這裡。”
“那個人長什麼樣,你還記得嗎?”安無咎問。
“我……”鐘益柔站起來,有些體力不支,“他蒙著臉,我看不見。”
這句話有如晴天霹靂一般,令安無咎頭腦瞬間空白。
“蒙麵人……”
這麼說來,所有人都維持著上一輪回的行動,除了他自己。
還有那個蒙麵人。
原來可以回溯時間回到過去的,不隻有他一個。
“糟了。”
鐘益柔擦掉眼淚,努力振作起來,“沒事,這個地方不好找,他當時已經走了,應該不會來這裡,也沒有這麼快,我們走吧。”
“是嗎?”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傳來一個處理過的電子音。
月色下,一個身影靠在門邊,手裡把玩著一把短刀,語氣冷酷。
“我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