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度過一夜(2 / 2)

幸存者偏差[無限] 稚楚 12100 字 4個月前

“裡麵沒有人,先下車來房子裡吧。”

他們這才一起下車,吳悠是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塞進副駕駛的,現在出來也

很不方便。他感覺自己就像是被塞進罐頭裡的一隻魷魚,完全沒有呼吸的空隙。

打著手電,沈惕走在最前麵,安無咎守在最後頭,他們進入房子裡,找到一間方便逃跑的房間落腳。

“你的時間還夠嗎?”沈惕對鐘益柔說。

“能撐過今晚。”鐘益柔給他看了一眼,手腕內側顯示著還剩時,“是無咎帶著我用槍殺了很多汙染物,才累積了這麼多時間。”

但也因為戰鬥必須直麵那些怪物,鐘益柔的理智值已經隻剩下一半,她有輕微的暈眩和幻覺,但沒有告訴他們。

安無咎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還有十二個小時。

[我應該已經不需要時間了吧。]

“嗯。”沈惕還笑了笑,“你現在就像個bug,雖然還有人的意識,但是沒有時限,也不需要擔心理智值降低了。”

“我還有4小時。”沈惕說。

他的時間顯然是不夠的。

“那怎麼辦?”鐘益柔對他說,“要不然這樣,我們隻休息兩小時,就回市區。”

“不用。”沈惕站了起來,確認了一下□□槍膛裡的子彈,又背上狙擊槍,“車裡的油也不多了,剛剛來的時候我們路過一個加油站,不管怎麼說,我都總要去市區一趟,路上殺一些汙染物補一下時間。”

安無咎也站起來,抓住的沈惕的手腕,“我去。”

沈惕轉身,抬手摸了摸他的臉,“你留下來保護他們,我很快就回來。”

他的聲音很溫柔,帶著一點溫暖的笑意,“你在這裡等著我,好不好?”

安無咎隻能妥協,為了大家的存活,他不能自私。

“好。”

他站在窗邊,看著沈惕獨自離開農場,開著那輛殘破的卡車離開這裡,駛向來時的路。

吳悠的身體變得比之前大了許多,隻能靠在牆壁上休息,他的負荷很大,很累,所以隻是靠著就睡過去了。

安無咎讓鐘益柔睡在床上,自己靠在吳悠的旁邊。他在房間裡找到了一盞農戶用來驅散害蟲的綠光殺蟲燈,於是關閉了手電筒,將這盞燈放在自己眼前,作為唯一的燈源。

他嘴上說著要睡,但根本不打算合眼。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在聖壇裡他不是沒有經曆過生死,但沒有一次是發生在現實裡,也沒有一次令他感到困惑和失控。

失控意味著這一切的背後,有著令人恐懼的未知。

那些或許是他作為一個普通人類所無法理解的。

生下來就是人類的他們,接受著人定勝天的心靈雞湯,相信自己是淩駕於一切的萬物之靈,自認獲悉世界的運作法則,通曉前人歸納的自然邏輯,地球上的一切都是有規律的,像南杉說的,這是天命。

他的父親、母親,芸芸眾生,大概都是如此。

安無咎想,或許他們就是羅素口中的火雞思維,因為看到了飼養他們的農場主在每天早上九點前來喂食,無論晴雨,無論發生什

麼,這件事都會到來,於是火雞們歸納出一條“規律”——每天九點都會有人來喂養他們。

他們認為這條規律一定會正常運作,未來也必將持續。

但這在農場主的眼中,那隻不過是暫時的飼養,總有一天,這些自以為已知規律的火雞會被抓住,砍下頭顱,成為餐桌上的佳肴。

那一天就是火雞們邏輯信念崩塌的日子。

還要什麼比打破一個人已知的全部更為可怕的事呢?

譬如魚本應在天空生活,海鳥是土生生物,1加1並不等於2,人類是以泥土為食的,生活在地殼之中,生長周期是從老年到幼年,活到嬰兒時期就要被另一個世界的生物殺死,被製作成慶祝節日的特色美食,還有一切不可能的、違反常理的事實。

假如這些才是真正的世界?

當初令父親崩潰的,恐怕也不是神的真麵目,而是自己堅信的科學之塔全麵坍塌的瞬間吧。

他們有著探索未知的勇氣和能力,但卻不小心觸碰到原本應該被禁止的世界,目睹了人類與未知神明全方位的絕對差距,於是陷入了瘋狂。

不,用火雞來比喻甚至都過分了。

他們可能隻是平麵的存在,是無法越過維度去與“神”平視的線條罷了。

談何規律呢。

安無咎凝視著麵前的燈光,很容易地接受自己隻是廣袤未知裡的一粒塵埃。

他成長於一個小小的實驗化的囹圄之中,是科學乾預下的產物,連呼吸都被丈量過,他不是正常的人類,什麼都不相信。

所以安無咎什麼都不害怕。

唯獨沈惕。

他是安無咎渺小生命裡,唯一一個確定的未知。

是屬於他的神。

鐘益柔半夜驚醒,她似乎做了噩夢。安無咎關心地抬頭看過去,見她從床上坐了起來,捂住了臉。

安無咎提著燈,給她端了一小杯從房子裡找到的水。

“沒事吧?”

鐘益柔抬起頭,滿臉淚水。

“你真的可以回到過去嗎?”

安無咎一瞬間被她的話刺痛了。

鐘益柔擦了擦眼淚,笑著說:“要是還有下一次,你能不能幫我去告訴她,我……我其實很喜歡她。”

她握著杯子的手攥得很緊,指尖泛白。

“我都還沒來得及說……”

鐘益柔閉上眼,看到的全是楊爾慈沾滿了血的臉,是她的身體一點點在自己懷中變冷,變得僵硬的畫麵。

哪怕她用儘畢生所學,也換不回她的心跳。

安無咎忽然就想到了楊爾慈站在天台的模樣,明明得知了父親的死訊,已經要靠抽煙來緩解,卻還記得鐘益柔討厭煙的味道。

“這種事我怎麼幫忙。”他坐到床邊,輕聲對鐘益柔說:“如果有下一次,你要自己說。”

鐘益柔抬眼看他,“可是……如果真的有下一次,我就不記得了。”

我會提醒你的。”安無咎對她露出一個微笑,“我監督你,你要自己對她表白。”

說著,他伸出手,作出拉鉤的手勢。

“安無咎,我又不是小女生。”鐘益柔吸了吸鼻子,推開安無咎的手,破涕而笑。

安無咎也笑了笑,“那大姐姐,在休息一會兒吧。”

“你也睡一下,不要守夜了。”鐘益柔指了指他的手臂,“不睡覺傷恢複不好的。”

安無咎點頭,回到剛剛的位置。

即便鐘益柔這樣說,沈惕不回來,安無咎怎麼都睡不著。

他盯著眼前的綠燈,時間長了,眼睛都變得有些模糊,於是他隻好暫時閉上眼。

一些景象在他眼前晃動。

忽然,一些幻覺從他的腦海中鑽出,出現在安無咎的眼前。他好像變回了一個孩子,很小很小,躺在一個潔白的房間裡,耳邊是心率監護儀停止的長音。

漫長的嘀聲。

哭喊聲被隔絕在牆壁之外,似有若無,好像是母親。

很快,一個清晰的聲音出現在安無咎的耳邊。

[無咎。]

安無咎很想睜開眼,想掙脫,但他做不到。

那些幻覺卡頓起來,變成不連貫的碎片,就連幻覺裡的聲音都是破碎的。

他隻能聽到支離破碎的片段。

[當然……我們一定會……]

那聲音中斷了,在消失的時候,安無咎確定,那是沈惕的聲音。

他睜開眼,眼前的房門外傳來聲音。

安無咎瞬間清醒,以最快的速度抬起手裡的槍,低頭瞄準。

下一秒推門進來的,是渾身沾血的沈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