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次聚會的時候,南杉就已經旁敲側擊了解了很多吳悠家庭的事,他不放心,畢竟自己的遭遇沒有太大的變化,他害怕吳悠也是。
但好在吳悠告訴他,他的父母是很好的人,隻是工作很忙,很辛苦,所以他經常一個人在家。儘管這樣,也已經比他之前的日子好太多太多了。
他是獨生子,但父母的年齡很大,而且和他長得並不像。吳悠猜測過,他可能不是自己父母的親生孩子,但這都不重要,對吳悠來說,有一對愛護自己的父母,已經是萬幸了,血緣不算什麼。
“這次考得不好,是我失誤,不想讓他們知道,怕他們擔心。”吳悠垂著眉眼,夕陽映照著睫毛,在下眼瞼散落一片片陰影,“他們要是知道我退步了,會很失望。”
南杉看著他,就像在看一隻乖巧的小貓咪,他不想讓小貓咪不高興,於是笑了笑,“說我是你的什麼好呢?如果老師問起來的話。”
吳悠抬起頭,眉頭仍微微皺著,“你答應了?”
南杉點頭,“當然,你的要求我都會答應。”說完這句話,南杉忽然覺得自己表達得太過,於是又不動聲色地把話題繞回去,“還沒回答我呢,我要假扮成你的什麼人比較合適啊?”
吳悠思考了一下,不太自然地吐出幾個字,“……哥哥……吧。”
他說完,感覺耳朵發燙,“總不能說你是我爸吧,沒人信的。”
南杉笑了出來,“爸爸肯定不行,我也不會占這種便宜。”他低頭發現自己的指腹沾了些朱砂,撚了撚手指,把痕跡擦去,“那就哥哥。”
“我到時候把時間地址都發給你。”吳悠說,“你記得來。”
“嗯,當然了,我會定好鬨鐘的。”南杉笑眯眯的,“順便去你們學校看看有沒有鬼啊怪啊的。”
吳悠望著南杉的側臉,他其實料到過南杉很快就會同意,根本費不了多少工夫,甚至不用去求他,畢竟他不是沈惕那家夥,一點也不難纏。
但還是答應得太快了,都沒有給他一點多說兩句的機會。
其實多說兩句,自己也不知道說什麼。
吳悠想了很多,還是忍不住開口,“我請你吃東西吧,既然你答應幫我。”
南杉看向他,“我請你吧,我最近接了個大單,一個富豪請我給他看風水,其實我不喜歡看風水,但沒辦法,他給得太多了。”
他說得一本正經,讓吳悠想笑。
“我請你。”南杉看向他,又一次流露出那種循循善誘的眼神,讓吳悠無法拒絕。
南杉笑著問他,“想吃什麼?”
吳悠抬眼,“棉花糖。”
“這麼簡單嗎?”南杉拽了拽他的衛衣繩子,“可以吃大餐的。”
“我想吃棉花糖。”吳悠說。
南杉也沒有試圖說服他,帶著吳悠到處去找賣棉花糖的地方,最後在一家老舊的虛擬影院樓下看見一個小攤,賣的是最傳統的棉花糖,擺攤的爺爺手拿著木棒,在噴出糖絲的裝置上繞啊繞,慢慢卷出雲朵大的糖來。
很多人排隊,南杉告訴吳悠,他來排隊,讓他四處轉轉,但吳悠拒絕了,就這麼站在他身邊,陪他排隊。
他們的前麵是一對穿著非常朋克風的小情侶,兩人聊著聊著,突然就接起了吻。
吳悠看到他們緊貼的嘴唇,隱約露出的交纏的舌,臉突然像被許多針同時刺了一下,快速眨了眨眼,半低下頭。
他不知道南杉作何反應,隻是在低頭的時候,不小心看到南杉握緊的手。
好像處處都是暗示,但好像也隻是暗示。
好不容易快排到,天空突然降雨,雨滴大顆大顆落下來,將吳悠白色的衛衣染上一點一滴的灰,奇怪的是,落滿晚霞的天並沒有變灰暗。
這是一場太陽雨。
小情侶裡的男孩罵了一句天氣,老板把攤位往裡靠了靠,把一根粉色的棉花糖遞給他們,然後詢問南杉要什麼口味。
南杉伸手拉住吳悠的小臂,帶著他也躲到電影院的屋簷下,然後對老板說,“一個草莓味,一個原味。”
老板很麻利地開始做新的。
“我都沒說要草莓味。”吳悠很小聲地嘟囔了一句。
“我記得你愛吃草莓的。”南杉抬手擦了一下自己臉上的雨點,“你不喜歡嗎?”
吳悠微微抬著頭,盯著南杉的臉。
他笑起來的時候,總是給人一種不太靠譜的錯覺。其實是很英俊的一張臉,但看起來懶懶的,像沒睡醒,沒有攻擊性,也沒有鬥誌和求生欲。而且南杉大部分時候都在笑,就好像他是一個很幸福的人。
極少數時候,他的臉上沒有笑容,眉骨顯現出壓迫感,偏淡的瞳孔又透出隱約的憂鬱,很不常見,比如現在。
“……喜歡。”吳悠後知後覺地回答他。
南杉的嘴角揚起,“那就好。如果草莓味的不好吃,你就吃原味的。”
“嗯。”
說話間,老板已經做好了兩個,遞給他們兩人,“喜歡吃的話下次再來啊,我還有很多口味的。”
“謝謝。”南杉接過來,將粉紅色的分給吳悠。太陽雨沒有停,粉色的雲朵漂浮在吳悠身後,被攥在他手中。
吳悠抿了一口,眼睛盯著南杉,看他的嘴唇碰到純白色的棉花糖,咬下一口,糖絲黏住齒尖和唇角,被南杉用舌尖卷回去。
“好吃嗎?”南杉也看向他,發現粉色的糖融化在吳悠的嘴角,甚至沾到他臉頰,下意識地,他抬起手,用溫暖的指腹替他擦拭,“你都吃到臉上了,真的是小孩子。”
擦好,他用手指碰了碰吳悠乾淨的臉。
忽然間,南杉也怔了怔,仿佛意識到自己的舉動過分親密了,一時不知道說什麼,隻是想先退開手。
可他這一次並沒能成功退縮。
因為吳悠拉住了他的手腕。
單純地舉著棉花糖,習慣性偽裝自己、隱去一切情感表露的孩子,阻止了他的退縮。
南杉有些意外,但又有種冥冥之中的感覺。
好像他早就知道有這一天,隻是他試圖一再拖延,拖延到他覺得自己可以說出口的時候。
太早對他而言意味著草率、不負責,以及不正當,他不想以年齡的優勢去操控一個人尚未成熟的心智。
這隻是一方麵。
南杉害怕有開始。
他不算多麼有魅力的人,或許在聖壇那樣的環境下,他所學的這點東西還可以有機會賣弄,但現在,他走出去,被評價最多的也就是“江湖騙子”四個字。
一旦開始,說不定就會失望,失望之後,說不定就是離開。
他是一個從出生就被拋棄的人。
“我忘了帶藥了,”南杉笑著,試圖打破這氣氛,“萬一在路邊暈倒就麻煩了,還得……”
“南杉。”吳悠直直地望著他,澄透的眼中有堅定,也有懷疑和慌張,像個急迫地想得到答案的學生,雖然知道自己不一定能拿滿分,但就是想知道。
“最後一次循環的早上,你沒說完的話,是什麼?”
吳悠眼中的波光搖晃了一下,手依舊拽著。
“你說隻要我們能看到10月25號的太陽,就會告訴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悠然見南山是年上,毋庸置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