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1【合作】(1 / 2)

茶館,包間。

成舍我用碗蓋撥弄著水麵的茶葉,問道:“心遠,《啼笑因緣》的續集寫完以後,你有沒有創作什麼新的作品?”

“正在寫一本,叫《燕歸來》。”張恨水道。

成舍我笑道:“這名字好,聽起來又是那種愛情。”

張恨水搖頭道:“雖然寫的是愛情,但我更想把它寫成一部反映現實的作品。”

周赫煊聽到張恨水在創作《燕歸來》,立即想起那部裡的開場詩——“紅睛惡犬如豺虎,人腿銜來滿地拖”、“兵去匪來屠不儘,一城老幼剩三人”。

張恨水並非那種靠寫消遣糊弄錢的文人,他有自己的追求,後來乾脆致力於創作抗戰和諷刺。可惜,他後期的現實主義題材作品都不出名,反而是談情說愛的更受歡迎。

“反映現實好啊,難道是寫東北抗日的?”成舍我問道。

事實上,張恨水最初是寫新聞稿件的記者,成舍我感覺他的短篇很不錯,就慫恿張恨水寫長篇,於是《春明外史》出爐了,從此一發而不可收拾。

沒有成舍我的鼓勵,就沒有《春明外史》,更沒有《金粉世家》和《啼笑因緣》。

“並非東北抗日,而是描寫西北的故事,”張恨水悠悠說道,“我去年走了一趟西北,甘肅和陝西兩省猶如人間地獄。那裡的軍閥橫征暴斂,抓丁拉夫,弄得民不聊生,跟十年前的山東、河北沒啥兩樣。”

成舍我驚訝道:“西北的情況那麼遭?”

周赫煊心想:西北如果不是那麼遭,紅軍又怎麼站得住腳?

“你們知道,在甘肅種植麵積最大的作物是什麼嗎?”張恨水問。

“麥子?”成舍我猜測道。

張恨水搖搖頭:“並不是。”

周赫煊歎氣說:“罌粟。”

“對,就是罌粟,”張恨水一臉悲愴,“甘肅省內最肥沃的土地,全都用來種罌粟。武威、張掖、酒泉、敦煌……這些地區在晚清時期,屬於甘肅農業最發達的區域。而我去年到那裡時,眼中看到的全是罌粟苗,甘肅的農民基本靠種植、加工和販賣鴉片為生。”

成舍我震驚莫名:“怎麼可能?就算當地政府禁煙不力,也不會鬨得全民種鴉片啊。”

“因為當地政府在鼓勵啊。”周赫煊冷笑道。

“政府鼓勵?”成舍我疑惑道。

張恨水點頭說:“當地政府確實在變相鼓勵種罌粟。南京中央政府號召禁煙,甘肅地方政府趁機‘寓禁於征’,向所有農民征收‘煙畝罰款’。比如在張掖,甘肅省財政廳規定每年當地必須繳納20萬元煙畝罰款,不管你種不種鴉片,都必須繳納罰款。為了提高地方官員的積極性,省財政廳甚至給縣長提成,縣長收到的罰款可以從中提5%,地方官員自然往死裡收禁煙罰款。而農民們不管種什麼,都要繳納煙畝罰款,那還有誰會傻到去種糧食?”

“豈有此理!”成舍我氣得拍桌子,“如此以往,農民都種鴉片去了,沒糧食還不都得餓死?”

張恨水說:“已經餓殍遍地,土匪橫行了。甘肅不僅有煙畝罰款,還有各種苛捐雜稅,比如‘柴捐’,老百姓必須按時繳納定額‘官柴’。有些地方樹木儘毀,百姓砍不到柴,隻能拆了自家房子,把木料上交政府抵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