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曲曲如屏(1 / 2)

感月已經開始備嫁了,她母親簡直覺得有點不可思議,這麼瘋瘋傻傻的丫頭,居然還有人家會要!

布暖先前籌備的東西都是現成的,嫁妝轉挪了主人,感月就從載止出閣。隻是她爺娘有點不自在,原本是布家的姻親,被他們半道上截去了,很是愧對布舍人夫婦。

“叫我說什麼好呢,大姐姐…”匡夫人局促道,“你看看,原先我當她們孩子胡亂圖謀,沒想到真就成了!如濡到最後卻為感月做嫁衣裳,我都沒臉子見你。”

布夫人心裡肯定是惆悵的,但是沒法子,兒大不由娘。布暖自己有主意,誰能勸得動她呢!她搖搖頭,“都是命裡注定,誰也不要怨怪。我可憐他們,你瞧布暖和六郎,兩個人怎麼就走到這一步!六郎現在又入了獄,為她連烏紗帽都不要了,這世上有幾個男子能做到這樣呢?我是看開了,隻要他們將來好,都由得他們去。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啊!”

“可不是麼!六郎自小就是淡淡的,情上倒是穩妥得很。”匡夫人倚著憑幾道,“這趟不知怎麼樣,怕是少不得流放。大哥哥和獨孤刺史四下裡打點,隻說罪責重。要想有個好收場,恐是極難的。”

布夫人歎口氣,“彆叫暖兒聽見,聽見又要哭。上輩子欠了眼淚債,這輩子哭得眼睛都要瞎了。”

匡夫人隻得慰藉著,“其實倒也不用著急,六郎這趟的官司是自己安排的,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一定早在他預料之中。他向來是個有理有據的,不辦沒把握的事。你倒可以勸如濡放寬心,他世事洞明,斷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鬨著玩的。再等些時候,或者就平平安安地回來了。”

布夫人一徑擰著眉頭,“那孩子的手段我是知道的,橫豎…借你吉言吧!”

匡夫人嗤地一笑,“你瞧你,如今有個做丈母娘的樣子了!”

布夫人給她說紅了臉,“我有苦說不出,你還笑話我麼?這叫什麼事兒!兄弟變成了郎子,我和如蔭兩個連想都不敢想。不知是哪裡欠了德行,老天爺這麼

同我們開玩笑。”

“要我說,撇開以前的姐弟情分,六郎著實是個萬裡挑一的良配,否則葉家會這麼不依不饒的麼?”匡夫人手裡忙著修剪絹花的牙邊,垂著眼道,“他們兩個有情有義,你把如濡托付給他是不用操心的。我們感月呢?陽城郡主下了令,叫一切瞞著藍笙。新郎官不問事了,隻當婚禮取消了,更彆說知道後天娶的是誰。你想想,拜了堂入洞房,蔽膝一揭,總要看見臉的。到時候萬一鬨起來怎麼辦?那陽城郡主是會打算盤的,公堂上沒說什麼話,媳婦倒叫她騙到家了。還定了個三年之約,三年無後就要和離,我家那丫頭竟也答應了。”

布夫人聽得擺手,“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操不完那許多心!”

這邊樓下說話,頭頂上地板踩得隆隆響。匡夫人抬頭看了看,“上頭乾什麼呢?”

“試妝呢!”布夫人道,“成衣鋪子的大袖連裳送來了,給感月瞧瞧合不合身。還有博鬢頭麵一並試戴,免得臨上轎慌了手腳。”

感月試嫁衣的時候那樣歡喜,仿佛連每一寸皮膚、每一個毛孔都在笑。

布暖看婢女給她梳妝打扮,自己提不起興致來,便繞到衣架子前打量那身喜服。深青的緞子泛出烏沉沉的暈,在窗口的日光下水一樣流轉回旋。前襟的平金如意雲頭紋繡工倒很不錯,針腳細密,從坦領飛瀉而下,頗有些魏晉的雜裾遺風。再看看邊上的素紗褻衣,背後拿緞帶係著,和腰下分成兩段,形狀看著有點難辨。

她回了回頭,“感月來看,這是兩襠還是肚兜?”

感月臉上才貼了半邊麵靨,提著裙角挨過來,姐妹倆並肩研究了半天。再試著把那緞帶一拉,兩個人瞬間呆在那裡——果然是太有趣味性了!那帶子和頸上披領是相連的,隻要帶子鬆開,上身的衣裳就像剝蒜似的,立刻蛻得乾乾淨淨。

感月不大好意思,饒是大剌剌,總歸還沒出嫁,不能想象這模樣站在新郎官麵前,會是怎樣驚心動魄的一種狀況。

布暖還在嘖嘖地歎,“這是誰想出來的?怪道那家

鋪子生意一直都很好!你說藍笙看了會怎麼樣呢?”

感月扭捏了下,“會流鼻血麼?會不會噴血而亡?”

布暖拔了蓮蓬簪撓撓頭皮,“他應該也算見多識廣,大約不會吧!”

反正感月很滿意,臉上紅撲撲的,繞了三圈看了又看,“這麼堆東西裡,我最瞧得上的就是這個。等過兩天舅舅回來,你也備上一套帶到塞外去。但凡是男人,十有八九是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