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狎興(2 / 2)

“怎麼遇上那個人!”他說,語氣不佳。

藍笙歎了口氣:“我也沒想到他竟會在鹽角坊…好在有驚無險,暖兒往後少出府就是了。”

容與抬眼看他:“有驚無險?這話為時過早了。”

容與一向溫文,布暖從沒見過他這樣的神情,眉梢眼角蒙了厚厚一層嚴霜,要把人凍死一樣。她瑟縮了下,心裡害怕,把頭埋得更低。

藍笙愣了愣,略思量了道:“我回營裡去調人,把沈府團團圍起來,保管一隻蒼蠅也飛不進去。”

容與蹙著眉彆過臉,也不言聲,抬手捏了捏眉心。外頭太陽金光四射,看久了簡直像要暈船,索性合上了眼。

車內空氣沉悶,壓迫得人喘不上氣。布暖猶豫著看藍笙:“這是怎麼了?我和那位賀蘭監使隻說了一句話,做什麼弄得這樣戒備?把府圍起來,也忒招搖了些!”她沒心沒肺地笑了聲,“我又不是什麼神仙人物,人家未見得想把我怎麼樣呢,二位舅舅這樣…”

容與睜開眼看她,她這上頭木訥,完全沒意識到事情有多嚴重。她從不覺得自己漂亮嗎?竟不知道男人眼裡,這樣的姿色已是一絕,值得動用各種手段據為己有。

藍笙吊著嗓子咳嗽了聲,怎麼和她解釋呢?賀蘭敏之做的那些爛事兒不方便在她麵前說

清楚,總之這人沒救了,他儼然已經成了長安有女兒的人家一致認定的公敵。但凡誰家有姑娘未出閣的,隻要叫賀蘭敏之見過,必定是如臨大敵,從此閉門不出。

這人太荒唐,太不堪!與祖母通奸,是個人都不能乾出這樣的事來,可是賀蘭敏之能,並且乾得風生水起。一路借由這條捷徑賜了武姓,做上了周國公,還穩穩當當在蘭台紮了根。這些沒法告訴暖兒,她一個乾乾淨淨的女孩兒,聽了這個沒得汙了耳朵。

“你照藍笙說的做,這陣子彆上外頭去就是了。”容與心煩意亂,他考慮的還不止賀蘭打布暖主意的事。洛陽留下的爛攤子倘或捅出來,禍害的不單是布暖一個。布家女兒自願守節進敬節堂是上報朝廷的,嘉獎都已經下來,萬一有個好歹,布如蔭就是欺君罔上,殺頭、淩遲,罪無可恕。

所幸布暖母親把事辦得還算利索,就算賀蘭敏之真有那閒心去查她的身家,也未必能查出來。沈家有四位姑奶奶,上輩裡還有五六位老姑奶奶、老姨奶奶。族裡的姑娘,養到布暖這個年紀早殤的也有好幾個,真到了那地步,費些手腳,後計總還是有的。

布暖見他不帶一點笑模樣,言辭又那樣冷戾,心裡怕到了極處,怯懦地低垂下頭,顫著聲應個是,竟像是要哭了似的。

容與微怔,看不見她的臉,隻見簪上一縷纓子搭在鬢邊的發上,簌簌顫動著,要斷不斷

,遊絲樣的。

他歎息,自己心焦,想是嚇著她了,便好言道:“舅舅沒有要怪罪你的意思,若真要揪個禍首出來,那我才是首當其衝的。若不是我要領你出府觀競渡,就不會遇上賀蘭敏之了。”

布暖抬起頭,鼻子紅紅的,搖搖頭道:“不怪舅舅,托您的福,這是我從小到大玩得最儘興的一趟。有這點念想,往後就是再不出府也足意兒了。”

兩個人聽得頗不是滋味,藍笙恨道:“彆顧忌著那廝,照舊玩你的。大家相安無事便好,若是他不識趣,我不同他撕破臉皮,單叫他出入小心些,彆哪天摔下溝渠弄傷了命根子,到時候隻有入大明宮做太監去了。”

容與扯了扯嘴角,行過軍打過仗的人,有的是狠招來整治他。明麵上擺得過去就罷,若是賀蘭當真討不自在,那麼邪路子他也不是沒走過,使些手腕扳倒一個人,完全不在話下。

那廂賀蘭敏之撂下一乾附庸,獨個兒上了鹽角坊儘東頭的雅間裡。也不坐,背著手,仰著頭,在地心來來回回地踱。邊踱邊琢磨,越琢磨越上火。

國公府裡的管事瞧主子生悶氣,忙打了手巾把子遞上來,討好道:“郎主快消消氣,才

剛郎主和眾郎君們玩樂時,小人抽閒去濯春樓見了賀媽媽。郎主前兩趟去,綴玉姑娘尚在病中,沒能伺候。今兒那假母見了我就笑,說是姑娘病勢好了些,日日盼著郎主呢!不過聽賀媽媽的口氣,像是嫌綴玉姑娘身子太弱,白白養著病西施中看不中用,有意要開市叫價放她從良呢!”

賀蘭敏之對這個不太在意,他是一擲千金的豪客,同各式女人處,相與一陣,時候久了就忘了。那綴玉是濯春樓頭牌,原先倒打得火熱,他也有意要將她長包下來,可轉頭她就病了。到底世上現實的人不止假母一個,不沾親不帶故,誰願意弄個藥罐子在手上!

他百無聊賴,隨口問:“賀老娘開了什麼價?”

管事道:“假母說了,郎主是熟客,倘或郎君有意思,兩千貫去領人。”

賀蘭敏之篤篤點著案麵道:“兩百文能買個大丫頭,綴玉姑娘兩千貫的市價忒貴了些。她那病身子,去十趟,九趟是抱恙的。買回來拱著瞧,也沒什麼趣兒。”

這事暫且撂下,他眼下有了新想頭,青樓賣笑的怎及琉璃世界白雪紅梅,若不是忌憚著沈容與,那朵花能放到明日去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