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雲妨(2 / 2)

知閒是過了六禮的,算是大半個媳婦兒了,也用不著避嫌,便隨侍著老夫人要一同前往。

耳房裡的容與束了蹀躞帶出來,隻道:“我就料著要出花樣,何必鄭重其事地應付那些下九流。”轉而吩咐管事,“請他們進渥丹園來,安置在前堂裡。”又對仆婦道,“知會娘子,彆出後身屋。那些個狗才,彆汙了她的眼。”

聽他這咬牙切齒的聲氣兒,知閒是莫名其妙的,倒奇怪有人來給布暖說媒,他如此模樣要吃人似的,到底是哪裡犯了太歲了。

藺氏也覺得不解,昨兒容與提起過賀蘭敏之,也沒楚國公什麼事啊。

“這是怎麼了?當真是給暖兒說親,也沒什麼不好。”藺氏說,“你快彆氣急敗壞的,唬著人家。”

容與踅身在地心兜圈子,擰著眉道:“楚國公和賀蘭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無緣無故來提親,十有八九是賀蘭的意思。”

險些忘了,賀蘭襲的是周國公,同楚國公李量是遠親,他們裡頭還是有牽扯的。藺氏恍然大悟,但回頭再思量,那楚國公倘或未曾婚配,討了布暖做正房夫人,於布暖來說也是一樁美事,不是嗎?

藺氏溫言道:“你且彆急,先見了人再說。萬一人家是一片真心的,得罪了總歸不好。”

容與嘴唇緊抿,心裡卻在冷笑。賀蘭敏之好樣的,做戲無法,請個菩薩。他沉得住氣,推出個李量,然後徐圖大舉。自以為做得聰明,其實這手段簡直是在討打。

不過好在沈大將軍和雲麾將軍不同,沈大將軍耐功好,壓得住風浪。賀蘭敏之水來,他自有土可掩。他說:“這門親再好也不能答應,目下圖他門楣高,將來就有吃不完的苦。”

他語氣肯定,藺氏見狀也無奈。他一向不問府裡的事,但對

布暖真是上心的,換作彆的娘舅,大概唯恐粘在身上的汙糟打發不出去,哪裡像他似的,外甥女這麼個處境,還要挑肥揀瘦的。

夏天的雨,來去須臾,持續不過一頓飯工夫。這會兒雨歇雲收,太陽的金邊從霾後隱約露出來,渥丹園院子裡還是陰沉的,前麵門房的簷角已經浸在日光裡。

知閒叫人備茶點來,撤了堂內席墊,麵南下首齊整擺了兩排圈椅。剛布置好,轉頭看見管事領著個打扮鮮亮的媒婆,後頭還跟了兩個年輕郎君,從廊廡下逶迤而來。

來者是客,容與平常最是注重禮教,縱然再不痛快,麵上還是彬彬有禮的。他踱到門前拱手相迎,還沒開口說話,就被媒婆尖削的嗓音鎮住了。

“哎呀老夫人、上將軍,奴給您二位老人家賀喜了!”那媒婆熱絡的給藺氏蹲福,渾圓的身子一動,胸口的肉便跟著顫起來,白花花,像兩碗滿滿的粉蒸肉。她笑得花兒似的,學男人唱喏道:“老夫人金玉樣的人,定然不認得奴這等鼠狗輩。奴叫尤四娘,專司給人牽線搭橋保良媒的,這十裡八鄉有一大半的婚是奴促成的,今兒受了國公爺所托,來給府上孫娘子說親。”

藺氏提了提嘴角,兩個後生上前行禮,說給老夫人請安。她側身讓了讓,細打量,一個容長臉,長得滿清秀。另一個的長相身段絕對是難以形容的,分明是個男子,卻有張堪比美人的臉。月眉星目,麵白如玉,看似炯炯陽剛,骨子裡還有三分柳困桃慵的媚態。那五官委實可驚,想來便是傳聞中的賀蘭敏之了。

容與笑道:“萬沒料到兩位國公爺會屈尊光臨寒舍,失禮之處還望恕罪。”引了路隻道,“請上座。”

賀蘭敏之起先是未料到沈容與還在府裡,心裡忖著這人難纏,要繞過他去,隻怕得費一番工夫。既遇上了也沒法子,見機行事罷了,因懶懶一笑道:“上將軍彆客氣,今日是崇義有事相求,常住不過是陪客。以往聽聞將軍府建得好,如今一見,鬨中取靜,果然大雅。”

男人們都是在朝為官的,總要先說上幾句場麵話。那楚國公李量也頗善言辭,洋洋灑灑一通,辭藻華麗,堪比作賦。

那廂尤四娘主攻的是沈家老夫人,她靦個肚子坐在椅子裡,隻顧吹噓自己往年做過多少媒,有多少家是夫妻敦睦,兒孫滿堂的。說到歡喜處又是拍手又是跺腳,笑道:“我今兒早起左眼皮就噗噗跳呢,做了幾十年的媒,從未遇見這樣登對的!一

家皇親國戚,一家出將入相,這是天賜的良緣呐!咱們國公爺可是一表人才,脾氣好,肚子裡又有學問。”說著又湊過來,竊竊道,“嫁閨女隻怕姑子妯娌刁難,婆婆不好伺候。這些老夫人大可放心,楚國公府上老國公和老夫人早年就故去了,沒有兄弟,兩個妹子也都嫁出去了,孫娘子過府,就是實打實的掌權主母。還有朝廷敕封,一過門就是響當當的國夫人。老夫人且細想想,這是多好的一門親事,打著燈籠都難找的,老夫人說是也不是?”

聽這條件,果然是極誘人的。藺氏看了容與一眼,若不是他事先就表了態,她還真想點頭應下來。

“崇義兄是如何得知我家姑娘的?”容與和煦道,推過香片茶請二人用。

李量道:“昨日射黍我也在場,對娘子一見傾心,所以今兒厚著臉皮來上將軍府上求親,望上將軍體諒崇義滿腹相思,請娘子出來相見。”

容與幾乎要笑出聲來,這位性子也忒急,話還沒說三句就急著見人,哪裡有真心求親是這副嘴臉的?仿佛成不成功是後話,能見上一麵就是賺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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