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雲空(2 / 2)

他來來回回的踱,她說:“藍家舅舅你熱?我讓人敲冰碗子來好不好?”

他道不必,方坐下了,想起來一些有意思的事來慢

慢地說給她聽。一個在屏風這邊,一個在屏風那邊,笑語暾暾的你來我往,滿像牛郎織女的調調。

布暖昨夜睡得不踏實,仰在枕上時候長了有些犯困。剛開始還天上一句地下一句地同他周旋,到後來漸漸不願說話,雲裡霧裡地幾乎要睡過去。突然聽見他說什麼納妾,又是什麼相思病,瞬間又把她的神魂揪了回來。

“你才剛說什麼?我沒聽明白,你再說一遍。”她的腦子像外頭明麗的天似的,突然醒轉。如今倒開始嫌棄那架屏風,仿佛有它擋著,一不留神就會把他的話聽漏了。

藍笙笑道:“並不是大事,不過說來是稀罕的。你舅舅最近命裡紅鸞星動,有家姑娘踏青時見了他一麵便害了相思,托我母親和你舅舅提親,願意給他做小呢!”

布暖莫名怔在那裡:“有這樣的事?沒有聽他說起過呀…”

“他不拿這當一回事,自然不會同家裡人說了。”藍笙完全把這個當作笑話,繪聲繪色道,“你是沒見

著你舅舅那時的臉孔,就像給雷劈著了似的,又黑又臭。我笑得肚子疼,以往雖聽說過,當真是沒見識過。這倒好,你舅舅算是經曆了,也是長臉子的佳話。”

布暖全然不似藍笙那樣覺得有多可笑,一徑腹誹著,舅舅果然是好的,還沒成親,小妾都已經預先備著了。這下子知閒有了對手,她沒來由地小小竊喜了下,抱了種看戲的心態,揣測著知閒會怎麼應對。可稍過了一會子又否定了,兩個女人爭搶,豈不是要家無寧日麼!舅舅兩邊疲於奔命,想想是極累極可憐的。

她吮著唇道:“那舅舅的意思呢?打算迎進門嗎?”

藍笙吹著茶湯道:“你是知道的,你舅舅不是個好相與的人,彆人愛他,他未必把彆人瞧在眼裡。我還同他說,叫他去看看人家姑娘,到底人家為他都要死了。”

看了之後會怎麼樣?一旦開始憐憫,免不了會有一連串的麻煩事。也不是心狠,她覺得舅舅不理會是對的。有些接濟要掂一掂輕重,物質上的贈與說停就能

停,可以不帶任何負罪感。但感情上的就難說了,你鬆動了,無可避免地你就是軟弱的。遇著胡攪蠻纏的人,就像穿著新鞋子在雨裡走,總會不情不願地粘上泥濘。

她長長歎息,現在越發感到自己不夠善性,聽見有人莫名其妙地害相思,除了厭棄就剩輕藐。癡情是個人行為,你可以為他生為他死,卻沒有理由要求他娶你。感情哪裡來的對等?永遠是一個人多些,一個人少些甚至是無動於衷。怎麼去奢求結果?無愛的那方沒有義務對一廂情願負責任,她雖是閨閣女子,卻也懂得飛揚高張,不屑纏夾。

藍笙也許是懂得憐香惜玉的,他在那裡喋喋不休地對人家姑娘表示同情。布暖不耐煩,又不好說什麼,到後來索性閉了眼睛假寐。

他側耳細聽,屏風那邊久久沒有聲息,料著她大約是睡著了。

一旁的乳娘是站在窗下的,正對著插屏的側麵,稍探了探身就能看見布暖。

她衝藍笙抱歉地笑:“對不住將軍,娘子歇下了,

將軍請回吧。”

藍笙無奈起身,心想可能是自己太聒噪,或是對這件事的看法惹得她不歡喜了吧。女人大多不讚成三妻四妾,這麼一想才驚駭,他隻顧調侃,竟忘了在她麵前裝正經了!

雲麾將軍簡直悔斷了腸子,腳下一頓,想再補救兩句,又忌憚著她真睡了,自己倒成了不識時務。他躊躇了一陣終究無法,隻得抱憾去了。

乳娘送客一直送到煙波樓台基下,香儂見他們走得遠了才道:“好了,走了。”

布暖眯開一條縫:“你怎麼知道我裝的?”

“我八歲起伺候你,什麼逃得過我的眼睛!”她接過扇子給她打,嘴裡嘀咕了句,“藍將軍是對你存了心思的,依我看,你的好事也將近了。”

布暖礙著脖子疼沒法轉過臉去,隻駁道:“沒影的事兒,偏愛胡說!人家是舅舅的朋友,多關照我也說得過去,往那上頭扯什麼?叫彆人聽了說我不知羞恥,巴結個男人就要嫁給人家呢!”

香儂乜了她一眼:“我打量你就是裝糊塗,其實比

誰都精明!你心裡沒數,乾什麼要裝睡唬他?”說著笑,“藍將軍是前程遠大的人,真正的皇親國戚。你彆說秀市儈,連我都覺得他好,脾氣好,樣貌也好,百裡挑一的好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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