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誰同(1 / 2)

容與走後乳娘秀的臉色一直不佳,樓裡人緘默著,誰也不敢妄加評論。

秀手上活計不停,人卻悶聲不吭的。布暖知道她受了舅舅斥責臉上掛不住,到底也不好開解她,怕火上澆油,隻在一旁瞧著她把東西扔得哐哐響。

秀滿肚子委屈,沒頭蒼蠅似的在屋子裡轉了一陣。她心裡的話不好說出口,出了口怕布暖難做人,怕鬨得潑天蓋日傳到老夫人耳朵裡,就成了活要命的大事!

可憋在肚子裡,她和自己交代不過去。她年輕時就是個要足了強的,狠話凶話聽不得半句。舅爺當著這麼多人叫她下不來台麵,往後可怎麼收管手底下的丫頭們!

這位大爺實在是個不講情麵的,犯在他手裡得不著好,施排起來通沒個褶兒。這頓訓誡誠是瞧了布暖麵子,否則道不得立時開發出府去。

可她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這小冤家!

秀越想越叫冤,越性兒撂了毛竹筷子,一屁股坐在席墊上好陣兒歎息。

布暖期期艾艾地勸:“彆往心裡去,舅舅規矩重,才進府那會子就聽說過的。往後在他跟前留個神,彆克撞他就是了。”

秀翻眼看她,她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哪個做母親的忍心和閨女較真呢!否則總要把裡頭緣故同她說一說,好叫她知道知道她擔心的到底是什麼。

她這一聲歎得更響,像是把整個肺裡的氣都吐了出來,彆過臉一迭擺手:“罷、罷,再彆說了,我拚了這張老臉不要,算儘了點子力。直隆通來去也好,橫豎我就是這個意思,甥舅親原無可厚非,但教條要遵著。踢天弄井地沒了章法,彆說旁的,叫底下人怎麼看?我勸著守禮,倒錯了不成!”

布暖不搭話,若說舅舅給她壞了脖子上的筋就是犯了大忌諱,這點她暗地裡絕不苟同。乳娘是操心過了頭,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上鼻子上臉地據理力爭,難怪要惹舅舅惱火。

“我心裡拿舅舅當我阿耶看,你也忒揪細了些。”

布暖也帶了點不滿情緒,覺得乳娘的想法過於老套,自己家裡人怕什麼?非要弄得如天地之不仁,方稱了她的意嗎?

乳娘聽了半晌不語,隔了很久才點頭:“你有你的見識,愛怎麼都由得你。隻是往後來尋我哭,叫我再心疼你,總也不能夠了!”

又對玉爐道:“你去傳布穀來,叫他套了車送我回東都去。我沒有管教好娘子,等回了布府,自去給郎君娘子負荊請罪。”

秀氣狠了多少有些發惱,布暖聽了不由得哭出來,邊擦淚邊道:“乳娘的話兒當不起,兒真是做了什麼錯事,請乳娘拿家法懲戒兒。”

“那我可萬萬不敢,你是主我是奴,這天底下斷沒有奴才打主子的道理。”秀背轉過去抹淚,邊道,“容我回東都,我離了這裡眼不見為淨。”

布暖脾氣犟,在她看來秀簡直是無理取鬨,便扭身坐在圈椅裡再不說話了。

香儂和玉爐一看真要出事,忙兩頭勸慰著:“娘兩個竟要結仇嗎?以往好得什麼似的,為這點子事就上

頭上臉,什麼趣兒!”

秀奪過香儂手裡牽的畫帛道:“姑娘人大心大,我這奶媽子頂什麼用?我儘心儘力伺候她,哪樣不是為她好?如今枉做小人,我死了心也不甘!”

布暖也是滿肚子冤屈,哽咽道:“我不好,乳娘隻管教訓,做什麼非要回洛陽?若是不願陪我寄人籬下倒是另一說,我不強求,即刻讓人送你回去就是了。”

秀何嘗是這意思,自己奶大的肉,莫說這裡玉粒金蓴養著,就算是露宿街頭也要守在她身邊。隻是如今這情形叫她那樣憂心,真真是有苦說不出。

要求得布暖理解很難,她是個單純的孩子,想不到那麼長遠。或許自己的確是杞人憂天,但過來之人,瞧人瞧事總歸要複雜得多。將來究竟怎麼樣誰也說不準,若是布暖找了個好歸宿,娘舅疼外甥常走動,並無不可。但目下兩個都未婚配,甥舅之間就要保持適當的距離,當真夾纏不清,那祖祖輩輩的老臉就顧不成了。

玉爐在布暖旁邊絞著手指道:“少說幾句吧,秀的

脾氣你是知道的,今兒發火明兒就消了。你是晚輩,低頭認個錯就是了。頂著風上,回頭再鬨得洛陽那頭不太平。”

香儂也寬慰乳娘:“快彆惱,咱們都知道你刀子嘴豆腐心,這會兒撒了氣,真回了洛陽就不會牽腸掛肚了嗎?小輩兒原不該言語,可我還是勸你一句,您老人家福大量大,舅爺說幾句也不掃臉。隻怕軍裡三品的郎將都要吃他的排頭呢,何況是你我!全瞧著娘子的麵子吧!你舍不得她,誰不看在眼裡?她如今這樣,府裡祖母舅舅疼愛是好事,若他們愛答不理,那才不是人過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