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暖弄得很不好意思,自己這趟演出雖還算成功,可被人說成這樣總歸跌份子的。也不吭聲,垂眼在邊上侍立著,聽容與再三的勸解老夫人,自己茫茫然找不出半句話來緩解氣氛。
還是藺氏生了會子悶氣自己超脫出來,扭頭看著布暖,笑道:“不過這趟我倒是對我們暖兒另眼相看了。你們聽見她才剛那些談吐嗎?誰能知道這麼個孩子,論起道理來一套一套的,叫我待見死了!日後許了人家也不怕讓人欺負,活脫脫當家夫人的氣度,誰敢在跟前駁斥一聲?”
尚嬤嬤和幾個仆婦也笑,順勢奉承道:“這便是大家子的娘子做派,拿得出手的體麵。不像小家的懦弱
頭子,不問個高低,隻知道謙讓可欺,白叫做小的騎到脖子上來。”
布暖讓她們說得臉紅,隻道:“我是硬著頭皮上,可沒有外祖母和嬤嬤說的那麼好。”
藺氏撥著手裡菩提笑:“我看就是好的,嘴笨的有話也說不出口,咱們娘子可不孬!”複定神坐了一會子,又對容與道,“這些個瘟神送是送走了,隻怕還不罷休。萬一他家姑娘回去真上吊抹脖子死了,鬨起來要壞了你的名聲。你適才可聽見她媽說的?始亂終棄,這頂帽子可不小,要仔細應對才好。”
容與淡淡道:“欲加之罪罷了,兒身正不怕影子斜,理會他做什麼!宋縣令若有能奈,我等著他來扳倒我。”
“那倒不怕,這點子品階的,橫豎翻不起大浪頭。他要鬨,便奉陪到底。”藺氏哼道,“古往今來也沒聽說過這等笑話,叫他女兒看了一眼,當得要娶回來,不娶就是見死不救,哪門子的歪道理!倘或真要這樣,個個害相思病,那我們沈府占下整個春暉坊也不夠使的。”
容與叫宋家叨擾了這半日,滿頭滿心的乏累,撫額道:“阿娘息怒吧,這事不必再提。有後話,兒自會料理清爽,不叫阿娘煩憂。”
藺氏方離了座起來,點頭道:“我算撂手了,千年萬代也沒經曆過這樣的事。”說著拍拍布暖肩頭,笑道,“倒勞動咱們暖兒,今兒梗著脖子同人吵了一架,難為壞了,快回去歇著吧!”
容與和布暖恭送她去了,兩人塌腰倚著門對看。
“你穿這衣裳不好看。”他說,目光又在她臉上巡視,“還有這妝,胭脂暈品不好。石榴嬌要胖人用,你用嫩吳香才合適。”
布暖不接受他品頭論足:“我自然是怎麼都不好看,衣裳不好、胭脂不好、鉛華不好、額黃也不好!”彆過臉囁嚅道,“也不說是為了誰才打扮成這樣的!”
她有三分不平,原就不該攪和進這件事裡來,甩手道:“舅舅自便吧,暖兒告退了。”
他也不知哪裡來的這興致,卻要去管她用的是哪種胭脂暈品。女孩家聽人說自己裝點得不好總是要光火
的,哪怕是娘舅,也絕不讓麵子,上頭上臉地就要走。他自知說錯了話,情急去拉她:“今兒委屈你了,我給你賠不是。”
她也不掙,回身笑道:“我這趟是幫了知閒姐姐大忙,回頭要上她那裡討賞呢!”
他的五指微一緊,又緩緩鬆開了:“你是我們的恩人,是要多謝你。”
布暖的笑容僵在臉上,她之前以為舅舅並不愛知閒,看來錯了。舅舅不過是不善表露自己,在他心裡,還是要和知閒白首不相離的。
她莫名煩躁,有種欲哭無淚的無力感。她穿著彆人穿了才好看的衣服,畫著彆人畫了才好看的妝容,站在彆人的夫君麵前,說著自己絲毫不感興趣的話。
何苦來!
她輕輕揚起嘴角:“那等我改口的時候,舅舅多給我些開口錢就是了。”看了看天色道,“快午正了,想來舅舅還有公務要忙,暖兒先回樓裡去了。”
竹枝館和煙波樓是順道的,她沒有問他可要回去,問了怕要同行。同行嘛,不過是轉瞬的事,到了路口
總要分道揚鑣。
一開始各走各的,以後就不必道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