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遠岫(2 / 2)

“沒什麼,不是哭,是眼睛癢,揉的。”她低頭浣帕子,驀地想起舅舅先頭給她淨臉,心裡就弼弼跳起來。

他差一點就撫上她的唇廓了!現在回頭計較,她似乎是存了點蠱惑的嫌疑。為什麼閉上眼睛?潛意識裡

應該是在期待什麼的,期待他更靠近,期待和他更親密,甚至期待他能吻她…

她捧著發紅的臉被自己嚇傻了。這個想法真大膽,誘惑自己的親舅舅,不是人乾的事啊!不能夠!她篤定地確信當時絕對沒有這個想法,捧著水在臉上擼了兩把——她是腦子發昏了,真夠高看自己的,她能有這樣的勇氣就不會隻顧在這裡惆悵了。她應該英勇地縱到沈容與麵前,叉著腰亮開嗓子把心裡話說出來。然後呢…然後也許把他驚得魂不附體,日後對她退避三舍。

他一定會以為她瘋了,他可以原諒她的乖僻,卻不能容忍她的疏狂。她跌跌絆絆地追隨,在他看來,或者還不如他馬蹄後揚起的塵沙。

“香儂,你說我還有將來嗎?”她撐著梳妝台前傾著身子,菱花鏡裡映出一張美麗的臉,顰眉渺目,嘴唇豐盈。她按了按唇瓣,口脂滲進了淺淺的唇紋裡,對此蒼白的臉,顯得出奇地豔麗。她用手背擦了幾下,擦得太狠了,口鼻四周還是一圈隱隱的紅。她懨懨收回手,聲音平板沒有起伏:“夏九郎為什麼要死呢

?如果他還活著,我這會子大約正安逸地做我的少夫人。沒有來長安,沒有見到他,一定會過得很好。”

香儂頗意外地望著她:“如今說這個有什麼用,人死燈滅,過去的事彆提了。你還記掛著,仔細他丟不下手回來找你!”恐嚇了一番又問,“你說的他是誰?是藍將軍嗎?”

布暖自己蘸了鉛粉往臉上敷,不好說實話,隻有支支吾吾地搪塞:“什麼他?我沒說,你聽錯了。”

真是拿人當傻子!香儂橫了她一眼,看她這個失魂落魄的樣子,不是為情所困倒有鬼了!至於那人是不是藍笙,說不太準。總之煎熬得這樣厲害,讓人費解,莫非是陽城郡主不答應嗎?還是顧忌自己在洛陽的事,怕穿幫了不好收場?果真是兩難的,藍家的權勢地位,等閒不好草率。即便是過了門,萬一有個好歹,連累的人就海了。

“你彆躁,回頭找舅爺說說吧!自己至親,彆抹不開麵子。眼下也隻有他能幫襯著了,不指著還能指著誰呢?”香儂端了銀盆出去潑水,正要退回屋裡,見玉爐從甬道那頭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她皺了皺眉:“

做什麼?火燒了尾巴?看看這孟浪樣子!”

玉爐邊跑邊嘟囔:“彆一味的罵我,出事了!”

布暖回頭問:“出了什麼事?我沒去吃席老夫人不高興了?”

香儂啐玉爐:“整天神神叨叨的,沒病都要叫她嚇出病來。”

“真真沒良心!”玉爐團團的臉上顯出大大的不快,“我一氣兒從前園跑過來的,跑得腰子都疼,你不給我看茶,還在哪兒編派我,算怎麼回事!”

布暖道:“彆貧了,快說吧,出了什麼要緊事了?”

玉爐扭過身子道:“我才聽人說周國公來了,就上前邊園子裡去瞧。好家夥,我打從落地起就沒見過這麼俊的,是個絕世的美男子嚜!那個周國公隨了禮不吃席,單說要各處逛逛。舅爺打發汀州知會我,叫娘子彆出屋子,回頭等宴畢了再過來。”她探頭探腦問,“上回就聽說周國公對你有意思,舅爺又是謹小慎微的,莫非他這趟是衝著你來的?”

布暖心裡一跳:“管他怎麼,不出園子就是了。他

也是官場上混跡的人,不至於連尋常規矩都不懂,還闖到女眷下處來不成!”

這是個可怕的消息,賀蘭敏之真的來了!若目標當真是她,連她都要為他這種鍥而不舍的精神歎服。鹽角坊照了一麵竟讓他這樣上心,可見他是個多麼窮凶極惡的色中餓鬼啊!

玉爐還在嘖嘖抱憾:“可惜可惜,這樣有頭有臉的人,名聲卻臭不可聞,白白糟蹋了!”

香儂哼了哼:“什麼翩翩佳郎君,讓你生出這一大套感慨來!”

玉爐斜靠著門扉道:“你是沒親眼瞧見,等見著了隻怕比我還驚訝呢!”

香儂隻是哂笑:“你當我同你一樣花癡嗎?這麼個不懷好意的人,虧你還口口聲聲說他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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