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情動(2 / 2)

他看著她,眼神黯淡,完全不像以往有權力有把握的樣子。她的心顫起來,她猜不透他的用意,他若即若離的態度令她迷惘。大約是她多心了,為什麼她覺得他也是舍不得她的?

到底是血親,他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想起知閒,她複又垂下頭去,換了副聲氣,“彆站著,舅舅有訓誡也坐下說。這麼的,倒顯得我不懂規矩。長輩來了不貢茶貢點心,單叫站著…”

她從他身側繞過去準備挪席墊,肘彎卻叫他狠狠拉了一把,踉蹌著墜進溫暖裡。

她有一瞬暈頭轉向,等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居然在他懷裡——

寬廣堅實的懷抱嗬!他胸前的寶相花赫然放大,一圈又一圈的圓形枝蔓把她纏繞進去,她跌進無邊的暈眩裡。

彼此都有不安的心跳,這個擁抱代表什麼?也許代表了一切,也許什麼都說明不了。隻是這樣也足夠了,結結實實的,身體貼近身體。她知道不合規矩,他也是知道的,這會子卻也顧不得了。

他身形高大,二十七歲的男人,早就褪了青澀,但是摟著她的動作明顯的生疏。兩個人是一樣的,笨手笨腳,不懂得配合,隻想要沒有間隙,恨不能揉進對方身體裡去。

手臂收緊些,再收緊些,箍得生疼,心裡卻是甜的。這是美好的一刻,有了這段回憶,也足夠讓她支撐個十年八年的了。

容與聞到她發間馨香的味道,綿軟的,像她的人一樣。她安靜靠在他懷裡,他覺得之前所有的痛苦都得到了彌補。如此契合,仿佛本來就是一個圓,多年前遺失了,如今重又找補回來。他的下巴輕觸她的頭頂,這麼小小的人兒,要成為他心頭永遠的朱砂痣!不管將來是何等光景,有妻也好,有妾也好,她一直在他心裡最柔軟的一處,占據全部的愛和向往。

他微挪動一下,手指在她纖細的脊背上愛憐地撫摸。眼角的餘光能瞥見洞開的門戶,如果現在有人來,會引起多大的震動?他也不管不顧,沉溺下去,激發出彆樣的刺激性。她有飽滿的線條,隔著薄薄的衣料緊貼他。他能感覺到她手臂施加的力量,她也在回應

他,不管是出於愛還是孩子對大人的依賴。他有點不受控製,一個擁抱竟會牽扯出彆的東西來,比如說欲望…他腦子裡轟然一炸,他對她有欲望?

就像被火燙到了似的,他猛然推開她,驚惶失措。

她迷茫地望著他,他難堪至極,連臉色都變了。不得不順勢坐下來,前傾著身子,倚在楠木的憑幾上。

免不了的尷尬,兩人都悻悻然。這算怎麼回事?冷靜過後不禁又要反思,忒出格了,怎麼能這樣!所幸沒有人看見,否則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布暖故作鎮定,跽坐著給他斟茶。不敢看他,有了剛才那段,彼此的關係倒像是不太純潔起來。她有些惘然,似乎失去了些什麼,又似乎得到了些什麼。他臉上表情不可測,大概在為自己的孟浪懺悔。她悲涼不已,自己成了肮臟的桌麵,他是乾淨的生絹,扔上來,自然而然就染黑了。

容與懊惱的倒不是彆的,隻是沒想到自己的自控能力那樣差。熟識的幾個老友以前總嘲笑他,因為一次喝醉了酒,幾個人合計好了把他關在平康坊花魁娘子的香閨裡。結果第二天開門看,他衣冠齊整地在榻上

坐了一夜,並沒有發生他們預期的豔事。他們背地裡都說沈容與不近女色,大約是有斷袖癖。真實情況自己當然是知道的,沒有遇到對的人,胡亂苟合豈不和禽獸無異?不過日久年深,自己沉得像一口井,漸漸也以為自己不成了。如今流言終結,竟是應在布暖身上,真不知到底是該哭,還是該笑。

多令人恐懼!有了愛就會有欲望麼?他不敢想象,他怎麼能變得這樣齷齪!這是對她的褻瀆,他突然覺得罪孽深重。

道歉麼?太過矯情了,說出來大家臉上無光。還是含混過去,就當一切都沒發生吧!

他清了清嗓子,沒話找話,“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她懵懂地嗯了聲,“也沒什麼可準備的,橫豎吃穿那裡都有。”

他交叉著十指抵在鼻前,嘴上不說,心裡還是惆悵。他不願意讓她到蘭台去,離開他,到一個他無法掌控的環境,並且隨時有個如狼似虎的花花郎君覬覦著,讓他心裡沒底。

他緘默著,她也跟著沉寂下來。竹簾嗒嗒扣著窗框,還有醉襟湖上咻咻的風聲,混合著一蓬一蓬的熱氣,讓人無限煩悶。

他掉過視線看她,她擅長低頭,低頭的時候總有玄妙的魅力。眉與眼,蘊含著脈脈溫情。美人如斯,無奈生在一家,這樣的鬱結,倒比懷才不遇還遺憾上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