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弄哀(1 / 2)

采葑進來換冰桶子,手裡還順著一個食盒。進了門擱在金漆箱籠上,卸下一屜酥盒子看了看道:“司簿,門牙上才剛來了個將軍,好威武模樣!給你送了點吃食,你瞧瞧。”

布暖手上一頓,重又斂了神去蘸墨,料想著八成是舅舅吧!心瞬間就脹大了,擠壓著胸膛透不過氣來。她原想不問的,到底一個沒忍住,脫口道:“他人呢?還在麼?”

問完了自己也覺得可笑,就算還在又能怎麼樣?他不要她,早就明確表示過了,她還有什麼可期望的?真正是男婚女嫁各不相乾了倒好了,這樣吊著是最難受的。兩邊都煎熬,就像六月裡架在柴火堆上熏烤,直把她烤得體無完膚。

采葑在她幽幽的歎息裡搖頭,“早就不在了,東西放下就走了,連句話都沒交代。我認不得他是誰,我們掖庭的宮婢不入內閣,平素見不著這些閣老將軍們。聽將作監的人說他是北衙都督,我尋思著,不就是

司簿的娘舅麼!這才把東西給你送進了。”

布暖又好笑起來,“你這丫頭,沒吃準就給我拿進來,萬一是彆人的,最後豈不是要尷尬死麼!”

采葑倒不以為意得很,“宮掖裡不是隨意能送菜盒子進來的,大都督那樣的身份,南衙十六衛也不敢為難他。再說蘭台就你一個女官,女孩家原就矜貴,吃上頭、穿上頭,樣樣要精細些。不像那些皮糙肉厚的男人,膳食局送什麼就吃什麼,也沒個講究。這點心菜色不是衝你,難道還衝他們?”

布暖的筆停住了,半晌沒動。出神的當口啪的一滴墨掉下來,落在細潔的雲泥箋上。她蹙著眉忙換了,心裡還可惜白抄了好幾百個字的小楷,還得重新再來。

采葑沒察覺什麼異常,她常來照應閣樓上的一些零碎活兒,雖不是專門伺候布暖的,接觸多了漸漸熟悉起來,因此話也多了。她棲身過去,靠著雕成卷軸樣的案首給她磨墨,新開封的硯台轉上去有種毛愣愣的摩擦聲。她拿小銅勺加了點水進去,邊道:“抄了一整天了,歇會子吧!獨孤少監他們在穿堂裡納涼呢,

天太熱了,下不去手乾活兒。尚宮局派人給皇城裡的衙門送冰湃的西瓜,你也去用些個吧!”

布暖說不必,照舊抄她的典籍。

采葑笑道:“我今兒頭一回見大都督,那時候心裡咯噔一下。我一直以為做將軍的要膀大腰圓,留著兩撇胡子,滿臉的橫絲肉像鐘馗似的。沒想到大都督竟這麼年輕秀氣,不穿那身明光甲,簡直像個讀書人。果真人不可貌相,到掖庭裡去說,論誰也不相信北衙大都督會是個二十多歲的漂亮小夥子。”

大概每個沒見過他的人都會心生感慨吧!不過采葑描述起來特彆繪聲繪色,那滿臉的癡迷著實有意思。眼睛眯得細細的,從中間透出一芒一芒的光,半靠著直欞的五鬥櫃,仰著嘴唇隻顧聒噪。

布暖道:“咱們賀蘭監史長得不也一表人才麼,也沒見你把他誇成這樣。”

“文官和武將自然是不同的,文官養尊處優,細皮嫩肉的本就應當。武將在外頭風吹日曬,能長成大都督那樣的,可不是極罕見的麼!”她擱下墨條,又拿扇子給她打扇,“司簿真好福氣,有這樣了得的舅舅

,功名有成,又細致體貼。要是我能及司簿一半,我就是積了幾輩子的德了。”

布暖不由苦笑,她恨死了這關係,偏還有人羨慕。不過細說來,若是沒有那段私情,他真可算是個不錯的娘家人。

她不願多提起他,越提越灰心。便換了個話題道:“你可聽說魏國夫人的事?監史去了這三天,一點音訊都沒有,也不知怎麼樣了。”

采葑轉過臉看園子裡晾的熟紙,兩個匠人在底下護著,風一吹,嘩嘩響成一片。她把青竹簾子卷起來些,隨口道:“聽說是武家兄弟下的毒,借著往宮裡送果子,原本衝著天後去的。沒想到魏國夫人搶了先,倒成了替死鬼。”她突然收了口,帶著提防的表情訕笑著,“哎呀,我口沒遮攔混說的,司簿好歹彆往出傳,也彆說是我說的,否則我就沒命了。”

布暖抿了抿筆頭道:“你是頭天認識我?我是這樣的人麼!你隻管說,我定是守口如瓶的。”

采葑嘴裡諾諾應著,左顧右盼地看了一圈,方道:“這裡頭事誰說得清,家務罷了!我有兩個娘子妹在

甘露殿當值,回了睡處常談及些後宮秘聞。說魏國夫人本來是要封妃的,礙著天後未能如願。也的確是不成話,哪裡有姨丈討外甥女的道理!魏國夫人再乖巧可人,到底不及天後經曆的風浪多。虎口拔須,分明是不自量力。如今落得這個下場,隻可惜了如花美人。”

布暖也聽出了個大概,橫豎就是外甥女和姨母爭寵,到最後付出了慘烈的代價。果然當權者和尋常人是不同的,布暖一陣頭皮發麻,毒殺身受皇恩的外甥女尚且這等容易,那麼賀蘭怎麼辦?他簡直成了砧板上的肉,下一個將死之人會不會是他?

“那韓國夫人怎麼說呢?鬨出這麼大的事來,不得討要個說法麼!”

女人家一旦打開了話匣子,要一下收住是很難的。采葑驚訝道:“你不知道韓國夫人前陣子已經故去了麼?也難怪,上吊死在宮掖裡,秘不發喪是一定的。就是賀蘭監史連著好久沒來蘭台辦公的那陣子,我看他和你有些交情,怎麼也沒同你說?”

她怔愣過後笑了笑,“我哪裡和他有什麼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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