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俯仰(2 / 2)

布暖實在是忍不住,她有一肚子的氣要撒,不管怎

麼樣,賀蘭死在他手裡,這是事實!她攥起拳頭,“你殺了賀蘭,我恨你一輩子!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你手上沾滿了賀蘭的血,還在我跟前裝得雲淡風輕?我瞧不起你!”

他聽得瞠目欲裂,“你講不講理?萬事總要問個情由,你這是一棍子打死人麼?朝堂之上還容人辯駁,你倒比皇帝還專製!”

“你有什麼可辯駁的?為了你的高官厚祿,為了你的榮華富貴,天後發什麼令,你就辦什麼差。難道不是麼?”她邊哭邊道,“我看走了眼,我以為賀蘭在你手裡總是安全的,你好歹會保他一命。可是你殺了他,還割下他的耳朵邀功請賞,你還是人嗎!”

他的臉色發青,賀蘭的死對他的衝擊有多大不足為外人道。他原先還有彆的念想,衝動之下興起過要和她雙宿雙棲的念頭。可是現在他冷靜下來,他必須正麵看待這個問題。錯誤的愛情沒有好處,賀蘭因此送了命。難道他要步他的後塵麼?自己也好,布暖也好,都經受不起這樣大的震動。

何況她還質疑他,最叫他失望的就是這個。她信不

過他,要構建起共同的將來就無從談起。隻要遇上一點點的不順利,便會出現無休止的爭執。這種生活不是他想要的,再深的感情也經不起現實的腐蝕,他們之間的默契,還遠沒有到可以生活在一起的程度。

他點點頭,“你說得對,目下的大局勢,容不得我想太多。你沒有聽說麼,淩煙閣學士一一被鏟除了。下一個輪到誰,還沒有定數。不殺彆人,就要被彆人誅殺,你希望死的人是我嗎?”

她駭然怔在那裡,她當然不希望他遭受這樣的命運。若是他死了,她也活不下去。可是怎麼辦,她心裡有太多的怨恨。從他一次次的逃避閃躲,到現在賀蘭這件事,像不斷壘起來的石塊,積壓成山。她覺得他離她越來越遠,況且他要成親了,再過不了多久就成為葉知閒的丈夫。越發的洪荒相隔,杳杳觸碰不到。

她是出於恐懼,她不知道後路在哪裡,可能真的要借這次做個了斷了。

“我知道你和賀蘭有交情,他死了你難過。”他嘲訕道,“倘或死的人換作是我,你都沒有這麼痛心疾首吧!布暖,你知道什麼是愛嗎?你說你愛我,是經

過深思熟慮的嗎?”

她迎風大哭,“我當然愛你,你憑什麼來懷疑我?可是我再愛你,也不能容忍你殺了賀蘭!他是個可憐人,他卑微地、忍氣吞聲地活到現在。最後死在你手上,死後還要遭你蹂躪褻瀆…”她咬牙切齒,“你有多狠的一副心腸啊!哪天要你殺我,你一定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真的感到前所未有的乏力,他滿腔的愛,換來她滿腔的恨。

何苦呢!他背靠著宮牆悵惘,到此為止吧,對兩個人都好。

他忍著肺葉裡尖銳的痛望著她,“布暖,我知道你恨我。但無論如何,我不能枉擔這罪名。你聽好,賀蘭是自裁,不是我殺的。我沒有把他拋在荒郊野外,雖說喪儀從簡,好歹把他發送了,我對得起他…至於割耳,的確是不得已而為之。人既死,我若是婦人之仁,害死的不單是自己,還有同行的十三位郎將。你就算再怨我,我也不後悔。我是統帥,要為全局著想。十三條人命,豈是兒戲!”

他說得頭頭是道,她倒是怔忡了一陣子。思量下來,似乎也頗有些可信度。莫非真的錯怪他了?可是宮裡都在標榜上將軍多麼偉大,殺賀蘭,平民憤,難道那些傳聞都是假的麼?

她遲疑著,“真不是你殺的?”

他彆過臉不看她,“我原已經打算放他走,可他卻自縊了。想是聽到太子大婚的消息,心灰意冷了吧!”

“是這樣嗎…”她訕訕道,瞥他一眼,覺得臉有點沒處擱,“是我孟浪了,沒弄清楚就冤枉你。”

他習慣性地撫了撫左手的小指,淡淡道:“說明白了也好,我是不想叫你誤會一輩子。才剛中書令的話你也聽見了,明日府裡有宴,你隨他出宮回府,給外祖母請個安。我和知閒下月完婚,緇儀都備妥了。自打外祖父過世,府裡還沒辦過喜事呢!你也瞧瞧,湊湊熱鬨吧!”

她茫然凝視他,他們之間的事,黑不提白不提的,含混帶過了。

她的心直往下墜,兩下裡都緘默著。屋頂上的風吹

過去,樹頂枯黃的葉子紛紛掉下來,這寂寂的一刹那這樣漫長。

原來轉眼,已是秋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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