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近孤山(2 / 2)

藺氏也覺得知閒有點不成話,回頭斥道:“你是怎麼回事?我平素不說你,敬你是個懂進退的孩子。今天竟像吃錯了藥似的!同個死人計較,損陰騭的!不論他生前怎麼樣,人死債消,你口下留德吧!”

藍笙實在坐不住,起身道:“我在酒坊裡沽了兩缸酒,不知為什麼還沒送來。老夫人寬坐,我上外頭瞧瞧去。”

藺氏忙道好,正想責怪知閒幾句,藍笙又道:“葉娘子,酒來了不知擱哪裡,你隨我一道過去?”

知閒怔了怔,料著是藍笙有話要私底下和她說。她也不怵,正好她心裡的窩囊氣要找人出。他藍笙如今是布暖的未婚夫,是不是該管束她?難不成還願意戴綠帽子麼?

她和藺氏回稟一聲,便斂裙跟他出去。轉過二門上的女牆,藍笙停下步子回望她,惡聲道:“你發什麼瘋?夾槍帶棍的,打量彆人聽不出來麼?我勸你聰明些,你要找我的茬,我可以不和你計較。可你要是不乾不淨的潑暖兒臟水,仔細我要了你的命!”

知閒嗬了聲,“你撒野撒到沈府來了?我就說了,

你能把我怎麼樣?我若是你,挖個坑把腦袋埋起來!自己的女人管不住,還有臉衝著我大呼小叫!我問你,布暖和容與的事,你知道了麼?”

藍笙睥睨著她,澀然道:“他們有什麼事?值得你這麼神神叨叨的?”

知閒冷笑道:“你莫裝傻,咱們明人麵前不說暗話。你和我梗脖子沒用,想法子籠絡住她,咱們各取所需。若是放任自流,到最後兩樁婚事都得打水漂。”

藍笙不說話,心裡考量著,這傻大姐倒不是真傻,這兩句話說得還有些道理。如今攻守同盟是一條好路子,兩邊使勁,但願能夠把他們拉回正軌上吧!

隻是知閒這種高人一等的姿態很叫人反感,他哂笑道:“我要挽回暖兒不是難事,倒是你,你和容與怎樣,你自己心裡不知道麼?”

她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倔強道:“沒有她作祟,容與和我不是好好的嗎!”如果記憶可以有選擇的保留,或許可以說服自己,相信事實真的是這樣的。

藍笙看她的眼神多了憐憫的味道,“好嗎?容與對你好嗎?供你吃穿不愁,但就是不能給你愛情。你彆

恨布暖,沒有她,容與照舊不愛你,你心知肚明的不是嗎?不過現在找到個泄憤的理由罷了。”

知閒瞪著他,訝異道:“沒見過你這樣的人!你這是在護短嗎?不去好好約束她,倒在這裡和我打嘴仗?”

他傲然道:“我該怎麼做用不著你來教,過會子郡主來,我希望你管好自己的嘴。要是再混說,攪黃了我的婚事,到最後拖累的可是你自己。”

知閒像吞了隻蒼蠅的樣子,強忍著和他抬杠的欲望,昂首道:“你放心,這點上你我的出發點是一樣的。”

藍笙臉上含了一點鄙薄的神氣,仿佛在怪她收不住容與的心。的確,女人要是有本事,也不至於讓男人成為漏網之魚。可是她的情況有點特殊,因為這條魚從來沒有進過她的網兜裡。

她嘴上肯定是不承認的,否則豈不顯得她太過無能麼!她用同樣的眼神回敬他,兩個人熱鬨地打起了眉眼官司。

纏鬥半晌,沒分出勝負,卻聽見門上報郎主回府了

。知閒撂下他出去迎人,藍笙後麵慢吞吞跟出來。倚著門看,容與下馬來,一張千年不變的臉。知閒在邊上分外殷勤體貼,接他手裡的鬥篷,噓寒問暖一番。他依舊不冷不熱,用最簡練的話回答她。單音節的詞幾乎使了個遍,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叫人聽得也心寒。

抬頭看見藍笙,頓了頓向他走過來。在他以為他又是嗯啊唔的時候,可算有了句囫圇話。他說:“來了?東都的城牆都完工了?”

藍笙撓撓頭,“可不嗎!幸而催得急,再拖上一陣入了冬,天寒地凍的就要耽擱下來。這麼算算,得拖到明年開春。”

他嗯了聲,兩個人並肩往園子裡去。大概各自心裡都有些芥蒂,以前無話不說,如今竟弄得無話可說。

“暖兒何時回來?”藍笙說,“我帶了東西要給她。”

容與不甚熱心的樣子,含糊道:“估摸也快了,過會兒和匪人一道出宮。”

藍笙道:“她在鳳閣可習慣?我回京便聽說了賀蘭

的事,尚書省規矩嚴,怕她一時緩不過來。”

他極不耐煩,藍笙現在也長了心眼子,一再地提醒他布暖是他的嗎?他煩悶不已,但麵上還算心平氣和,強忍著怒氣道:“等她回來你問她就是了!你自便,我回竹枝館換了衣裳再出來。”言罷也不等他答應,自顧自解開甲胄,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