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自悲涼(2 / 2)

她想起去高陵那趟,下過雨後容與也曾背過她。如今想想,上輩子的事似的。

他看她淡淡的,料定她所有的不快樂基本都是來自於沈容與。她心裡總歸有他,要把他拔除是不太可能的,隻有想方設法地粉飾太平。時間一長,也許她就忘記了。

得不到心,得到人也好。他才意識到自己也會委曲求全,蒼涼的心境,沒有情感的一種滿足。隻要她在,他就覺得他擁有全天下。

他緊了緊手指,愈發把她包裹住。她似乎是有些痛,吃驚地轉過臉看他。他忙不迭鬆來,微紅著臉道:“對不住,我是高興。”

她的唇邊綻出一點笑意,“高興什麼?高興斷送了我的功名?”

他迎著太陽,金色的芒灑在他臉上,一片溫暖柔和。他說:“女人家要功名做什麼?妻憑夫貴,將來少不了你的誥命。以前一直是夠不著的,因為離得遠。

以後好了,求見你也不必顧忌。更不怕拖累你,敗壞你的名聲。”他停下步子,在宮牆根下擁她入懷,低聲道,“暖兒,以後我是你的依靠,知道麼?”

藍笙是好人,是一個愛著她、無條件包容她的好人。可是她不習慣他的擁抱,不喜歡他的姿勢、不喜歡他的力道、不喜歡他身上的蘇合香…太多無法接受的東西,她原來以為慢慢可以適應,但似乎想得太簡單了。她心裡有把尺,一分一寸地丈量,連她自己都做不了主。

她隻知道她不能退縮,她要逼著自己去回應他。如果自己的愛情無望,就成全他的一片深情。有時候幸福和愛情無關,不那麼執著,或者得到更多。

她按捺住了,輕輕回抱他,“謝謝你,晤歌!”

他嗤地一笑,“用不著謝我,我下半輩子活著,就是為了給你做牛做馬。”

她靦腆地推開他,“人家正經和你說話,你還打趣!”

“我也是很正經的,不打誑語。”他咧嘴笑著,攜她繼續往前走,偏過頭來又看看她,眼睛深邃如墨,

“我也沒彆的想頭,隻要牽著你的手一直這麼走下去,倒也心滿意足了。”

他們在輕薄的晨霧中漸去漸遠,城郭轉角上踱出來一個人。銀甲銀纏帶,武弁上換了白纓子,挺直了脊背,在微涼的秋風中負手而立。

“郎主,咱們晚到一步。”汀州說,順著他的視線眺望。那兩個身影已經融進霧中看不見了,可他家郎君還定定凝視著,臉色越加凝重。他從未見過他這樣的神色,不由瑟縮一下,卑微地伏低了身子喚他,“郎君…”

容與轉過身,費力地吸口氣。心裡一突一突悸著——悸栗栗,越跳越慢,最後剩下個慘淡的殼。胸口空空如也,什麼也感覺不到了。他抬手壓了壓,觸到冰冷的甲胄。兩片嘴唇乾得粘在一起,張開了,像撕下了一層皮。

他啞聲問:“藍笙把宅子置在哪裡?”

汀州道:“在群賢坊裡,有狹斜連著西市,是個二進的四合院。小人遠遠瞧過,坊裡人家不多,都是平民百姓,地方很是清幽。坊外走五十步有個鬥雞場,

平常鄉紳名流彙集,也是個熱鬨去處。”

他冷冷一笑,難怪不要他尋地方。藍笙果然有本事,鬨市中挖出這麼個好去處,想來她是極受用的吧!他承認他妒恨,恨得心裡出血!她不再需要他,她從他手裡飛走了。她以前依附著他,他覺得一切都順理成章。目下失去了,他像是遭到了遺棄,既憤怒又害怕。

以後他要見她,還得在門上等人通傳。在藍笙派去看家護院的人眼皮子底下,一舉一動都要被他們監視著。她還沒有出閣,他居然提前嘗到了這種令人肝膽俱裂的味道。

他的指關節捏出一串脆響來,猛然一拳揮在宮牆上,砸落了老大一片泥胎。

汀州嚇得篩糠,顫著聲道:“郎主息怒…”雖然他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生這麼大的氣,但請他保重身子總沒錯,他惶惶上前道,“傷著自己,看老夫人要問。郎主有什麼吩咐隻管叫小人去辦,氣大傷身,自己獨個兒著急最不上算,郎主快消消氣吧!”

“你去!”他定了半天神,撐著腰道,“在她之前

到群賢坊,攔住她的去路。傳話給她,不許搬出將軍府,否則日後沈家便同她一刀兩斷!”

汀州連聲道是,一手按住帽子飛快去了。留下他一人,在這龐大的白晝裡化成了青銅的旗杆。

西天上還留著月亮模糊的影,他咬著牙想,總要阻止她,不能讓她由著性子胡來。他的意思之前就已經知會過她,她倒好,沒有他的允許,想無緣無故地鬨消失?簡直是癡人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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