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晚來風(1 / 2)

十五天,在焦灼和期待中度過。日日扳著指頭數,離約定的時間越近,便越忐忑。似乎滿含了期望,又似乎瀕臨絕望的深淵。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麼,她害怕證實,害怕結果不像她憧憬的那樣。然而心裡終歸是惦念的,含混著過,紙裡能包住火嗎?總有一天要劇烈地焚燒起來,把兩個人都燒成灰。

然而半個月過去了,她沒能等到他的歸期。日子一天天過,灰色的,充滿了壓抑和黯淡。她總在隆冬的薄暮裡站著,等待太陽沉下去的那一霎,在合圍的抱柱上添上一筆。然後心頭沉重地鈍痛,又是一天!她仔細數抱柱上的劃痕,橫的豎的,整整十一個“正”字——五十五天了!她覺得自己已經死了一大半,多等一天,多一分灰心。三十六天的國喪過去了,她日益恐慌。隻怕還沒聽到他的解釋,他就和知閒拜堂成親去了。

還有令她震驚的是知閒的肚子,仿佛一夜之間長起來了似的。下半晌她借口來替老夫人瞧她,腆著個腰

身,一搖三擺的進來,果真是孕態十足。臉上的驕矜改不掉,姿態卻放得很低。對她絮絮地抱怨容與被瑣事困住了,寫信回來說河東出了刁民,募兵受阻,恐要耽擱些時日。

布暖方才想起,他走了近兩月,一個口信都沒派人送回來過。知閒大約是為了賣弄,或是徹底打擊她,叫人把他的家書都拿出來給她看。她戰戰兢兢拆開封套,他的字她是認識的,一手流利的行草。視線落在抬頭的“知閒吾妻”上,實在是一種難言的,萬箭穿心的感覺。

她慘淡地笑,知閒吾妻…那她算什麼?她把一切都給了他,卻換來他叫彆人“吾妻”麼?她不懷疑他愛她,可是他也愛知閒不是嗎?兩個女人怎麼共存?刹那心都結成了冰,輕輕一敲,立時零落成了碎片。

知閒帶著得意的語調,撫撫肚子道:“真是愁人,成了這樣還不回來。回頭愈發顯了,叫人家怎麼捂嘴笑呢!”

她聽得像針紮,不明白容與為什麼是這樣的人。之前的許諾都隨風去遠了,他答應辭官和她出塞的,結

果都成了泡影。她不能怪他,是她想得太天真。怎麼讓他拋開辛苦十幾年得來的前程?長安有錦衣,有華服,有享用不完的珍饈美食,憑什麼陪她到黃沙漫天的西域去受苦?她高估了自己,他當時是刀架在脖子上,不得不說這樣的話來安慰她吧!現在冷靜下來,有權反悔。所以和她漸漸疏遠,把她當成了累贅。

這就是她愛的男人!他曾經說過今生無緣期盼來生的,是她自己太執著,害了所有人。

知閒又轉述了老夫人的意思——和藍家拖得太久了。原來在宮裡當差沒辦法,如今既已出來了,該辦就辦了吧!她已經修書給洛陽,問她爺娘的意思,洛陽那頭自然滿口答應。上次去梨園聽戲恰巧碰見郡主,便口頭上探了探意思。郡主是求之不得的,這兩日就要過載止來和她商談。老夫人說了,叫她做好準備,郡主提了就要答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古來就有的規矩,務必遵守。

這是命令,帶著脅迫的。她兩難起來,便是和容與沒有下文,自己獨過一輩子也可以。如今這身子怎麼嫁給藍笙?就算他不介意,自己也不能夠糟踐他。

她不說話,知閒並不強迫,委婉道:“若是不願和藍笙結親,倒也不打緊。隻不過他們是皇親國戚,你拒了婚再留在長安到底不大好,不如去冀州投奔大舅舅容冶。容冶家裡沒有小爺,你去那裡行動都方便。若是需要,我叫你舅舅事先寫信知會一聲。”

他們都想打發她,她抬頭看知閒,她眼裡有一股耐人尋味的急切。她想也應該,她把她當對手,自然解決了才好高枕無憂。

她說:“我再想想。”然後叫秀下了逐客令,撂下她自回臥房躺著去了。

她算不清有多少眼淚從眼角滾下來,橫豎總有半缸子。她頭一會埋怨命運,她的命這樣苦,竟是比黃連還苦…

月亮從東邊升起來,淡而白的影,隱沒在飛雲後麵。她把手裡的炭塊擱在窗台上,站得太久,背上生了寒。玉爐來給她披鶴氅,隆冬的時節,凍得直跺腳。邊揉搓兩臂邊道:“今兒冬至,秀點了蠟燭準備供奉賀蘭監史呢!你不去上炷香?”

她渾渾噩噩連節氣都忘了,訝道:“今天是冬至麼

?”

“可不!”玉爐扯了一邊嘴角冷笑,“你看看沈府裡是什麼作為?冬至家家要祭祖的,竟當你是外人,來了也不提回府的事。要不是藍將軍今日伺候宮裡祭天,隻怕早來接過府去了。”

玉爐是個傻丫頭,哪有沒過門跑到人家家裡拜祖宗去的!她轉身循著抄手遊廊進佛堂,秀點亮了排架上的幾十支蠟燭,紅紅的燭火在她頰上一芒一芒地輕顫。神龕前上滿了祭品,她點了香,到蒲團上磕頭祭拜。看著藍絹上的“大唐故賀蘭府君”,忍不住簌簌落淚。

她有好多話要和賀蘭說,如果他還活著,大約是可以給她出些主意的。如今她走到了十字路口,沒有一個人可以聽她傾訴,她儼然成了世上最孤單的人。

她深深稽首下去,也許是知閒來後傷了心神,站起來的時候有一陣暈眩,幾乎站立不穩。後麵的香儂忙不迭過來攙住了,咕噥著:“我看是血虧,近來總這樣,叫看郎中又不答應,非要作下病來才好!”

秀顯得憂心忡忡,“我明日出去尋郎中去,請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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