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切切吟苦(2 / 2)

“兒大不由娘,我若能做得主,還等到如今?”她起身緩緩把披帛脫了,似有些漫不經心地說,“我何嘗不想討個知根知底的媳婦?隻是六郎人大心大,漸漸不把我的話放在心上了。你也是有兒子的人,兒子不像女兒,貼著心,能勸得聽的。他們外頭胡天胡地地跑,心裡怎麼想誰把持得住呢!你心疼孩子我知道,可我也是沒法子可想呀!我背地裡和六郎說了多少回,知閒不知道,我身邊的人都看在眼裡。你讓我怎麼辦呢,他是個行軍打仗的將軍,況且又都二十八了。我隻有勸解,斷沒有訓斥的道理。他聽,是他眼裡有我這母親。他若不聽,我總不能牛不喝水強按頭,那成了什麼了!”又對知閒道,“你也聽我一句勸,都說捆綁不成夫妻。就算能強迫著六郎同你成親,接下來的日子要你們自己過的。回頭鬨得冤家對頭似的,又是何苦呢!”

葉夫人聞言直翻白眼,看看知閒的苦瓜樣,除了恨

鐵不成鋼彆無他法。要不是她沒氣性,何苦到三狐狸跟前來討這沒趣!賭咒立誓的非人家不嫁,結果人家又不待見,她當真一蓬蓬的火躥起來。茶盞往幾上一擱,落手重,碗盞和托碟錯了位,嗑托一下灑出來大半杯水。邊上侍立的人嚇了一跳,她卻不甚在意。在藺氏的注視下站起來,對屋裡仆婢道:“你們且回避,我和你家夫人有話要說。沒的不該宣揚的事叫你們聽了去,對你們沒有好處。”

得了藺氏授意,一屋子人潮水一樣退儘了。她不滿意葉夫人的態度,乜斜著眼打量她,“你這是乾什麼?外人看了不知你是個什麼意思呢!”

葉夫人好整以暇道:“我是顧全你們的麵子,你若不在乎,哪怕叫那幫下人再回來,我也沒有意見。”

藺氏不大耐煩,看著惴惴不安的知閒道:“你阿娘是看準了我做壽,特地來叫我不好過的?”

知閒怵她是多少年養下來的習慣,一看她母親真要拉臉,慌得不知怎麼好。抖抖索索去拉她母親袖子,葉夫人一震袖打脫她,“你怕什麼,這事除了長輩施壓沒彆的辦法了。六郎入了迷,誰能勸得醒他?如今

就看你姨母的,若能力挽狂瀾,那以後大家安生,如若不然…”

藺氏不吃她這一套,擰著眉道:“如若不然便待怎樣?阿慆,你惱火我能知道。可既到了這份上,你就應當開解知閒。一隻碗磕壞了,就算補好了也不濟了,能耐得幾回摔打?你現在順著她的意就是在害她,我問你,獨守空房的罪你還沒受夠?要一輩輩的傳下去,讓你女兒也知道其中的苦悶麼?六郎心不在她身上,就彆強求了。過了門又怎麼樣?不喜歡,照樣撂在一邊不聞不問。回頭又生出新的怨恨來,到時候真就是走到死胡同了。說句糙話,夫妻不同房,這事誰也幫不上忙。過個三年五載沒有子嗣,他發起狠來一紙休書給你,你找誰評理去?”

這話不是沒道理,隻可惜知閒聽不進去。她不到黃河心不死,萬一真絞了頭發去做姑子怎麼辦?葉夫人再三權衡利弊,又氣三狐狸滿口推搪之詞,便道:“你想得忒長遠了,成了親,不管得失與否,我的責任就算儘到了。若半道上撇下她不管,那是我做母親的疏漏。隻是三姐姐,我聽你這口氣,怎麼像是縱著六

郎這麼乾的?這會兒沒外人,咱們不妨開誠布公商議商議。六郎和暖兒的事我都知道了,你這麼聰明的人,揣摩不出裡頭利害?”她搖搖頭,“我看是不能夠的。你真就眼睜睜看著這場鬨劇繼續下去,不打算出麵阻止了?”

藺氏最不愛聽人說起這樁糟心事,就像個瘡疤,在那裡時刻隱隱作痛。不碰還好,一碰就血流如注。她抵觸到極點,板著臉道:“什麼六郎和暖兒!你從哪裡聽來的渾話?沒有的事,誰信口造謠,仔細爛舌頭!”

葉夫人覺得三狐狸簡直是沒救了,偷奸耍滑不看時候。她在彆人麵前使這招或者有用,在她這裡想鑽空子,門兒都沒有!不過瞧這意思,知閒想再賴她撐腰是不太可能了。既然撕破了臉皮,她也不怕把醜話亮出來,“知閒是姑娘家,不好意思過多追究。我不同,我活了一把年紀,什麼樣的事沒見識過?三姐姐,你彆逼我做出有損我們姐妹情義的事來。藺家姊妹裡,隻有我和你離得最近。咱們是至親骨肉,你不看往日的情分,這麼糟踐我的一片心?”

藺氏知道這個妹妹會說話,也斷不是吃素的。自己嘴上強硬,臨了到底怕她來個魚死網破。不管怎麼,先等過了這關再說。敷衍好了她,後麵再想辦法拖延。下月布暖就嫁人了,自己再加緊著給容與娶門親。到時候塵埃落定,誰還認這個賬!她們再來鬨,就有充分的理由可以亂棍攆她出去。

她裝作放了軟當的模樣,過來攜葉夫人的手,“你就這急脾氣,我多早晚也沒說由得六郎的話呀!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放心,我自然從中斡旋。但卻急不得,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唉,知閒這孩子,可憐見的!”

葉夫人也不管她是虛情還是假意,反正孫猴子翻不出她的手掌心去。便和藺氏達成了協議,暫定如此,以觀後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