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一池萍碎(2 / 2)

她是一副慷慨赴死的氣派,提裙跟他們去了。布夫人和感月急得團團轉,布夫人打著擺子吩咐底下人:“快去黔園請冬家夫人和大舅爺,再往衙門給郎主報信,請他想法子托托熟人…”

布舍人是芝麻綠豆的銜兒,憑他要救二品官員,著實勉強了些個。感月腦子轉得飛快,如今能說上話的隻有藍笙了。隻是不知道他受了那些委屈,還願不願意出麵調停。且管不了那許多了,去求了他再說。她焯了把桂花油抹頭,拔腿就往門外跑。布夫人喊得震天響:“感月,你往哪裡去?”

她沒回頭,邊跑邊回話,“我找救星去。”言罷已經奔下樓,轉眼就跑出了前院大門。

押走的囚徒沒有車輦可坐,橫穿過光明街進皇城,一路上頗多人注目。布暖窘得厲害,連頭都不敢抬。所幸大理寺在皇城內,也少了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供

老百姓娛樂這一道。

進府衙前她睃了一眼,這些官員她都認得,中書省的端木匪人自不必說,以前的上峰。另一個禦史大夫曹幌似乎和容與交情平平,尚且能做到公正無私。至於最左側的門下侍中,不巧得很,正是被容與打壓過的鮑羽的父親。那次她送樣本時還作過梗的,分明是睚眥必報的性情。

右手最尊貴的座上坐著位錦衣郎君,周正的展角襆頭,緋色水紋圈領襴袍。滿臉矜貴自持,便是不說話,仍舊是尊貴不容小覷的威儀。除了現今東宮,不作第二人想。

既然是公堂,少不得原被告皆在場。容與有功名在身無需屈膝,葉夫人頭上有誥命的銜兒也恩準免禮,偌大的衙門隻有知閒一個人挺腰子跪著。布暖穿過兩腋禁軍林立的甬道進堂內,目不斜視地給座上人行禮如儀。

三司閣老們給太子李賢麵子,紛紛請李賢主審。布暖聽上首折扇一合,李賢道:“我不過是監審,越俎代庖壞了規矩。還是諸位閣老斷案,我旁聽就是了。

一番謙讓無果,堂上禦史大夫曹幌拍了下驚堂木,“堂下所跪之人姓什名誰,哪裡人氏?”

布暖恭恭敬敬稽首,“回閣老的話,奴姓冬名暖,幽州人氏。後隨家下大人遷居涿州,上年輾轉來到長安投靠家舅。”

“小娘子,堂上不得打誑語,你要據實以報。”端木匪人道,“現有高陵命婦葉藺氏,攜同其女告你偷梁換柱,拿死囚充入敬節堂,欺瞞朝廷騙取節婦褒獎。居留沈府期間私通元舅,致使其女無端遭沈氏退婚被棄。我來問你,可是確有此事?”

布暖來的路上就料著這兩樁事會一齊來,果然不出所料。洛陽舊事倒好敷衍,橫豎死無對證,總不見得刨墳挖屍出來對質。但和容與的關係怎麼解釋呢?要是咬定了沒有,怕他們叫宮裡女官來驗身子,到時候照舊抵賴不掉。左右不是,隻得穩了穩心神道:“閣老說的欺瞞朝廷一事,奴曾在蘭台和鳳閣任過女官。入宮前有專門的內侍至原籍查驗,花名冊子上的出處也寫得清清楚楚。奴絕無造假的嫌疑,請閣老明察。

聽她侃侃而談,知閒在一旁沉不住氣了,插口辯駁道:“巧言令色!諸位青天在上,切勿被她滿口的謊言蒙騙。當初她入宮是賀蘭敏之使的手段,為了叫她到蘭台去,買通了查籍的內史替她篡改了身份。如今賀蘭雖死,宮內造冊的人總還在,傳來一問便知。”

知閒自以為聰明,卻不知這番話惹得官家不快。辦案有辦案到的章程,她想到的,這些見多識廣的官老爺基本也都想得到,不需要她來提點。端木匪人是容與好友,上趟在沈家赴宴,被那葉氏攪了好興致,私底下對她很有成見。這回聽她口出狂言,愈發反感,“堂上未叫你回話,你不得自作主張。這裡是刑部衙門,規矩還是要守的。且拋開內侍應訊過堂要走的流程,便是來了,我問你,若人一口咬定無有此事,你怎麼應對?”

葉夫人瞥了知閒一眼,叫她少安毋躁,自己對主審們深深一福,“閣老見諒,小女年幼,又急於舉證。有失禮的地方,奴給郎君們賠個不是。請郎君們應允,奴有一事容稟。”

是人總有私心,那鮑侍中忙道:“夫人但說無妨。”

葉夫人覷了覷布暖,“布家娘子之所以拿人充敬節堂,為的是逃避給東都行宮夏中書的亡子守寡。奴早遣了人往東都請夏侍郎,到底是真是假,等人來了一問便知。夏侍郎路上跋涉有時候,郎君們不若先查他們甥舅私通一事。奴家小女受此等冤屈,望乞諸郎君與奴做主。”

布暖心口驟跳,不由抬頭去看容與,他臉上竟還隱有笑意,衝堂上幾人拱拱手,“想來閣老與殿下都好奇吧!這話不必問她,容與便可作答。葉氏母女所言不假,容與與暖兒確有私情,俯仰無愧,無需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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