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計劃(1 / 2)

楊欣蘭連著值了兩天的夜班,身上的白大褂還沒來得及脫,就看到韋國學發來的微信,上麵仔仔細細寫著兒子這一次考試的分數。

照例是全部不及格,照例是班級的最後一名。

楊欣蘭看到那紅彤彤的成績單,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背過去。

她踩著高跟鞋,氣衝衝地回到家,幾乎是砸開朝揚的房間門,掐著腰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你怎麼回事??啊!?生物三十道選擇題,你就對了一題,那題還是全年級都能拿到的送分題!”

“丟不丟人?就問你丟不丟人?”

“你是不是想成為大院第一個考不上大學的人啊?”

“老師還跟我說你今晚翹課!去哪了!??”

自從高三畢業後,朝揚已經很多年沒見過老母親這副氣急敗壞的樣子了,再次聽到竟差點被嚇到原地去世。

緩了好久才將心臟平複下來,心說真他媽絕了,這難道就是被刻在DNA裡的恐懼?

“問你話呢?晚上哪去了!?”

楊欣蘭許久沒得到兒子的回答,又大聲問了一遍。

朝揚的小心臟再次抖了抖。

楊女士的聲音很尖,是能刺破黑夜直逼長空的那種銳利。大院是上世紀六十年代建成的,老房子都有個共同的缺點:隔音普遍不好。

就連門口下象棋的李大爺都聽見她這聲吼。徐磊媽正好在陽台曬衣服,同隔壁一起走出來看熱鬨的鄰居聊上了。

鄰居瞧了眼對麵六樓,笑著說:“誒唷老楊家又在罵兒子咯。”

徐磊媽和楊欣蘭關係挺好,不太願意嚼好友的舌根,隨便回了句:“估計是朝揚又沒考好吧。”

鄰居又問:“對了,石頭也和揚揚一個班吧,他這次考得如何?”

徐磊媽謙虛答:“還行,還行。”

徐磊考得其實不差,班級前十,年紀前百。放在其它學校那是妥妥的尖子生了,徐磊媽對兒子的這個成績還是滿意的。

但濱江大院是什麼地方,在這兒住的八成以上是高知分子,內卷嚴重還愛攀比,上到祖輩下到子女,逢人見麵總少不了一頓比較。

既有比較,那就會有個標杆。

比如朝揚的父母,比如廖星辰。

鄰居看熱鬨不嫌事兒大,下一句果然把標杆拎了出來:“聽說廖家那孩子又是全校第一。”

“你們家石頭還需努力啊。”

這話表麵聽著是在為徐磊操心,實則就是在拉踩。

徐磊媽笑容僵在臉上,衣服沒曬完就回房了。

兒子永遠都是彆人家的好,徐磊媽回屋見到徐磊正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悠閒的看電視劇,什麼班級前十的好成績頓時變成了刺眼針。

她走過去罵道:“一天到晚就知道看電視,作業寫完了嗎?”

“就你這個學習態度,怎麼上醫大??”

徐磊平白無故遭了訓,又灰溜溜的跑回房間,刷補習班給的試卷。

朝揚家樓下。

廖星辰也正在房間裡寫作業,為防止遮擋視線,原本細碎鬆散的頭發被隨意往後紮成了一個小揪揪,露出的眉眼冷峻,側臉線條硬朗。

和學校的樣子判若兩人。

書桌整潔緊挨著窗戶,抬眼就能看到一株茂盛的香樟樹。夏夜的晚風從樹葉縫隙間吹來,這個點蟬鳴蛙聲都弱了下去,隔著一層單薄的天花板,能清楚聽見樓上傳來的爭吵聲。

世寧假期少,上課進度快,基本每周都有考試,所以這樣的爭吵聲,廖星辰每隔一周就能聽見一次。

每次都是一邊吼得怒意漫天,另一邊卻是無所謂的嘻哈態度。內容周而複始,從未有所改變。

“我能力就這樣了,又不是什麼天才。”

“我不想當醫生,一輩子混吃混喝也挺好的。”

“你能不能彆管我。”

少年說的無關痛癢,光聽語氣就能想象到那人不可一世的囂張表情。

對於這種沒有上進心,連表白都要臨陣脫逃的人,廖星辰心裡是萬分的嫌棄。他搖了搖頭,習慣性的拉開抽屜,拿出耳機正要戴上,卻聽見那熟悉的少年音輕聲說了句話……

“對不起。”

以前朝揚被楊欣蘭訓,都是吊兒郎當從來聽不進去,態度比麵對韋國學時還要差,甚至還會頂嘴幾句。說出的話能把人給活活氣死。

這是他第一次服軟道歉。

訓斥聲戛然而止,大院重新歸於沉寂。楊欣蘭扶著椅背坐下,她被兒子的這聲認錯弄得措手不及,滿腔的怒氣也滅了個透淨。

她本來就不是因為朝揚成績才發的火,反正學習又不是這一兩天才差的,早八百年前就免疫了。

她之所以生氣是因為朝揚一直以來的懶散態度。

說起來,朝揚變成這樣,也有他們做父母的一份責任。

她和朝海這麼多年來一直忙於工作,不是加不完的班就是出不完的差,基本不著家。

家裡老人去世得早,朝揚的性子本來就野,偏巧在最關鍵的那幾年缺了正確的管教和束縛,才造就了今天這個局麵。

兒子難得的道歉正正戳中了楊欣蘭內心最自責的地方,她忍不住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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