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第一五六章(1 / 2)

是的,李嬤嬤猛地想起來了!

——當初小姐的婆婆、林家那老太君,做主將姑爺身邊的大丫鬟開了臉,還假惺惺地先招小姐過去,說“詢問意見”!

這種事,當婆婆的都開口了,當媳婦的小姐有可能反對麼?還不是得硬著頭皮接受了!

她家的小姐,她清楚,這性子素來傲氣得很。被林老太君這樣……一時氣不過去,也很正常。

隻是小姐氣氣倒罷了,居然還想了一個,現在叫她看來也是十分“昏招”的“昏招”——自家小姐說要給陪嫁丫鬟開臉,好去“對抗”丁秋葶,或者說跟婆婆林老太君打擂台。

李嬤嬤當時就覺得了,再多一個姨娘,心裡苦的,還不是小姐自己?可小姐怎麼勸都勸不動,她沒法子,隻好提議去選芷薇。

想到這,李嬤嬤頓時皺起一張老臉:……她怎的沒記起來有這一遭啊,這下可就壞了!

——話說李嬤嬤不這樣還好,一露出這麼一副明擺著心虛的表情,賈敏一見到就覺得不對,一覺得不對就去想,一想就想起基本被她忘得差不多的、當年選芷薇的事了!

回憶起來的賈敏立時氣不打一處來,指著李嬤嬤就罵道:“嬤嬤你還敢跟我提芷薇?我當初本來就是屬意另外一個人的,要不是你跟我說,選姨娘一定要挑個蠢的、什麼好控製的話,我最後會定下芷薇?

要是讓我知道,芷薇能蠢成這樣,我早就將她隨意打發去嫁個小廝了!哪容得她去服侍老爺……家裡也不會生出那麼多的事端!”

李嬤嬤立馬跪了,伏在地上聽自個小姐的罵。她的心裡也苦啊!她看中芷薇的蠢,是想著,這以後“沒用”了,好“處理”呢!

哪想到芷薇能安生當姨娘這麼多年?

更加沒想到的,就是這芷薇,居然可以蠢成這個樣子?彆說,彆人家的從陪嫁丫鬟提上去的姨娘,哪個不是乖乖聽主子的話的?

哪像這芷薇,一朝得誌,連祖宗姓什麼都忘了!甚至還做出反過來對付主子的事!

最後還連累了她……李嬤嬤委屈是委屈,但可不敢反駁自家小姐,隻得叩頭告饒道:

“奴婢對小姐絕無半點二心!當初提議選芷薇,是真以為這樣是對小姐更好……怪就怪奴婢識人不清,被芷薇那淺薄無知的一麵蒙蔽住了,沒發現那賤蹄子心裡沒半點對小姐的忠心……奴婢實在怎麼死都不能抵償這個過錯啊……”

李嬤嬤一邊哭得老淚縱橫,一邊撿著話去順賈敏的毛,好不容易把人稍微安撫下來了,便故意將話題導到原處,道:

“小姐,如今你想怎麼罰奴婢,奴婢絕對認了!可今兒的事,奴婢懇求小姐一定要好好去考慮——丁氏那賤人,絕不是芷薇可比的,萬不能一時心軟,放鬆了警惕,叫對方得了機會去啊!”

賈敏哼了一聲。她也知道麵前這老貨在扯開話題好躲過罪責,不過也不能否認對方的話不對。

……難道,她這樣做,真的不太好?還是,誰都不相信她有製得住丁氏的力量?

想到這裡,賈敏的左性子就犯起來了。她語氣有些衝地說道:“不過是個姨娘,我是整治不了還是怎樣?便是孩子又有什麼,橫豎就一個庶子,能與我晨哥兒比?”

李嬤嬤聞言,差點要哭。她心忖:小姐喲,晨少爺是嫡子沒錯,可得想一想少爺那身子骨啊!——當然,這話隻能想一想,卻是萬萬不能說的。

知道自家小姐又犯牛勁了,李嬤嬤對此有些沒轍,但還是硬撐著開口道:“……小姐,這,都說隻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奴婢曉得小姐不怕,可也禁不住彆人處心積慮、禁不住彆人一而再再而三哪!”

見賈敏的神色沒有鬆動,李嬤嬤心焦如焚。後者不斷自問著,有什麼話可以讓自家小姐改變主意?可惜腦袋空空。一無所獲。

李嬤嬤在心裡忍不住埋怨:這事兒啊,說句實在話,都是那些整日念著什麼兒女成群、子孫昌盛的大老爺們惹出來!

要不是那些老爺們……看看她的小姐,嫡長子都生了,肚子裡還揣著一個——都這樣子了,姑爺心裡究竟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要她說啊,姑爺自個不都是“三代單傳”麼,如今鐵板釘釘有兩個,已經很好的啦!

……想到這裡,李嬤嬤恍然大悟:她家小姐憂慮的根源,原來是在這裡啊!她悄悄地抬頭去瞄了一眼主子的臉色,感覺還可以,便大著膽子問道:

“小姐……其實,您是念著,姑爺那邊?”

賈敏聽了這話,仿佛想到了什麼,眼角泛起淚光,卻強忍著不讓落下。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道:“……誰說不是呢?”

這話,聽得李嬤嬤都想跟著歎氣了:唉,便是發現了根源,這事也難辦啊。

要她說啊,打一開始她就覺得她家小姐這個親事,真的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好:姑爺年輕上進、溫文有禮,與小姐感情甚篤,更重要的是不耽於女色;便是起初因為子嗣問題,稍有些許磨難,如今都順利解決了……

若是為了一個賤婢,讓小姐跟姑爺之間鬨得不愉快、甚至生了隔閡……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然而,剛也說了,林家到姑爺這一代都三代單傳了,這不,難得有機會有可能增加子嗣。不管是嫡是庶,姑爺肯定都是樂意的……

到這裡,李嬤嬤基本確信了:除非自家小姐想通了,願意冒著影響與姑爺的感情、出手去整治那姓丁的賤人;否則對方絕對能安然生產了。

雖說多少大家夫人為了不背上“忌妒”的名聲,都是這麼過來的;但是李嬤嬤就是覺得心氣不順。

……難道她就這麼什麼都不做,看著小姐一邊滿心不情願,一邊卻佯裝出笑臉去給那賤人安胎?

不行!她必須去做點什麼……或者,她主動去找姑爺,說道說道?

這樣做是有點逾矩。隻是李嬤嬤越想,越覺得她應該這麼做。小姐是她看著長大的,便是再大逆不道的事,她為了小姐,也得去試試!

——就算最後一樣是阻止不了,起碼得叫姑爺明白小姐的委屈啊!

便是惹得姑爺不喜,姑爺看在小姐懷著孩子的份上,應該不會胡亂遷怒……至於她,不過是一介奴婢,怎樣都沒所謂了。

李嬤嬤心中有了主意,便積極用言語去安撫賈敏。

大抵賈敏滿心係在林如海身上,再者芷薇之事時隔多年,李嬤嬤又算得上是“債多不壓身”。最後賈敏僅敲打了兩句,便放李嬤嬤下去了。

之後賈敏繼續理事什麼的不提。

卻道林如海下衙,整個人神清氣爽、春風滿麵。原來丁姨娘被大夫診出有孕之後,賈敏就安排了小廝去衙門給林如海報信。

本來因為“一舉得男”外加準備“三年抱倆”,林如海在衙門裡,那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現在不僅嫡妻,連小妾都跟著一起有了身孕——這代表著什麼,是個男人都懂!

麵對著同僚們各種各樣的眼神,林如海簡直是揚眉吐氣、誌得意滿!他一邊滿心得意,一邊又開始痛恨那些讓他這麼多年來子嗣不順的人。

若不是那些家夥,他怎麼會……果然,之前那點兒“回報”,實在是太輕了!

不談林如海怎麼暗搓搓地琢磨對付人的法子,隻說他回到林家之後,一路上每個下人見著他,都上前說著各種賀喜話。

林如海無不笑著應了,並讓身邊的小廝發喜錢。

收到喜錢的下人們更是歡天喜地、好話一籮筐。

林如海才邁入垂花門,便見妻子賈敏的奶嬤嬤李氏守在一邊,見到他立即過來行禮問好。

林如海注意到,與周圍喜氣洋洋不同,這李嬤嬤臉色陰沉,看著他似乎想說什麼,但礙於周圍的人不少而不敢說。

莫名地,林如海的心咯噔一下,冒出一個念頭:莫不是,敏兒出事了?!

……不,不對,敏兒有事,家裡不會是這種情況的。

林如海稍微冷靜一些,看李嬤嬤穀欠言又止的樣子,便讓其他人站開十步遠,看向後者問道:

“是敏兒那邊有什麼事嗎?”

“老爺放心,太太沒事……”李嬤嬤頓了頓,又說,“不,也不全是沒事。”

林如海皺眉,示意李嬤嬤說。

李嬤嬤在心裡再次斟酌了一遍要說的話,方對林如海說起賈敏關於丁姨娘有孕的擔憂。

不過她說得很有技巧,半句不提“處理”丁姨娘的話,而是說成諸如“太太知道丁姨娘有孕,心裡也是高興的”,“隻是自從發生了芷薇那賤婢的事,太太的心思就重起來了,在其有孕後就更甚了”,“太太便是心裡不希望,可總是忍不住會去想,丁姨娘有了孩子,會不會像芷薇那樣……”,“太太今兒便是為了這事一整天神思不屬”等等的話。

末了,李嬤嬤垂下頭,畢恭畢敬地道:“……老爺,您彆怪太太,這些話都是奴婢逾矩,自個要跟您說的,太太並不知情!奴婢隻是見不得太太懷著身孕,還在為此事憂愁不已。老爺要罰,就罰奴婢吧!隻求老爺去跟太太說說,讓太太能安下心來,好生養胎才是啊。”

林如海聽了李嬤嬤的話,點了點頭,揮手讓對方先下去。他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方抬腳往後院方向走去。

——李嬤嬤是有些冒失,但鑒於對方是護主心切,林如海就不計較些什麼了;再者,經對方這麼隱晦的一提,本來被子嗣的事衝昏了頭腦的林如海,如今亦冷靜下來了。

到底是他思慮不周。

林如海為官十數載,因為嫡庶紛爭導致家無寧日的例子,亦算是見過不少;自然,可以將嫡庶問題處理好的人家,也是有的。

不少人都將這個歸咎在婦人上麵。實際上真正導致這一切的,是那些當家人的態度。

——若然當家人能態度明朗,不左右搖擺,堅持站在嫡出這邊,不給半點庶出“誤會”的機會,哪會有這麼多事端?

就說一般比較像樣的人家的做法,都是等嫡妻誕下嫡長子、並穩妥一些之後,才會鬆口讓侍妾生育的。

而他,亦是因為之前不知道已經被人暗中謀害了子嗣,實在是沒辦法了,早已仙逝的母親才會鬆口提姨娘上來的。

——如果沒有那些人從中作梗,隻怕他連姨娘都不會納。

現今多說這些,都是無益。反正他家的情況特殊,有嫡長子沒錯,隻是晨哥兒年幼兼體弱……

都說人心難測,誰能保證彆人不會起歪心思?

如果他還沒有嫡長子,大抵他此刻還是樂意“拚一下”;可他既有了嫡長子,敏兒肚內還有一個……那麼何必太過強求,令妻子徒增煩惱、在家中埋下危機?

麵對曾經求而不得的子嗣,林如海依然十分理智。他想通這些,搖頭歎了一聲,心道:

這世間事,很難有兩全其美的。

……就當,那個孩子與他沒有父子緣分吧。

林如海當天晚上,屏退了下人,與賈敏單獨談了很久;除了林玄,誰都不知道這對夫妻的具體談話內容。

假如讓林玄來簡單總結一下的話,就是他家美人爹說“老婆你愛咋咋地,我不管了”,然後美人娘嗑了這顆“定心丸”後,就感動得那個一塌糊塗啊。

然後兩人就是各種情意綿綿、閃瞎林玄狗眼的情詩情話。

——這些不多敘述。

隔天,李嬤嬤來見賈敏,前者一見自家主子的臉色,便知道昨日的那步棋,沒走錯。

而賈敏這會兒哪不知道自個奶嬤嬤私下做了什麼?可這畢竟亦算是大功一件,所以她就是純粹裝裝樣子、十分軟和地“訓斥”了李嬤嬤的“自作主張”一番;後麵卻尋了由頭,賞了對方好些東西。

總結下來就是,李嬤嬤賺到了!

李嬤嬤謝過賈敏後,亦沒忘記正事。她又老法子指開其他人,小聲問道:“小姐,姑爺那邊……怎麼說?”

賈敏仿佛想起了什麼,俏麗的臉孔染上幾分粉紅,語氣十分甜蜜地低語道:“夫君說,讓我處理就好。”

李嬤嬤聞言大喜。這是姑爺也同意除掉那姓丁的賤蹄子啊!

沒等李嬤嬤說什麼,又見賈敏繼續說道:“所以,我決定讓丁秋葶把孩子生下來。”

李嬤嬤:“……”小姐您是開玩笑?!

——隔壁的林玄:“……”親娘喲您是在耍他嗎?!——

不曉得自個被奶嬤加上兒子在心裡雙重吐槽著的賈敏,在做下這麼一個可說是“偉大”的決定後,她的自我感覺十分良好——其實賈敏的心思也不難猜。她就是覺得丈夫林如海為了她,連子嗣都可以不在乎;作為妻子的她,為何不能同樣為心愛的丈夫,稍微犧牲一下?

——讓林玄來總結,就是他家美人娘的“少女心”,上線了。

作為奶嬤嬤的李氏,萬萬沒想到,都到這個地步了,自家小姐依然“初心不改”。她猶死心不息地開口說道:“……小姐,求求您聽老奴一句吧,此事,萬萬不可啊!”

賈敏心意已決,聽到這話柳眉一挑,駁斥道:“這話好生奇怪。這彆人家都不怕姨娘小妾懷孕生孩子——如今到我這裡,怎麼就慌成這種樣子了!”

李嬤嬤又想哭了——彆人家如果有她家小姐這種福氣,誰樂意讓姨娘小妾到處蹦躂啊!就她家小姐身在福中不知福。連姑爺都點頭了,就小姐在那“窮大方”!

賈敏見自個奶嬤嬤哭喪著一張老臉,也不是不懂對方是在關心她。她軟下來,主動解釋道:

“我曉得嬤嬤在擔心什麼。

雖說夫君開口讓我處理,但我知道他心裡麵還是很看重子嗣的。既夫君退了一步,我作為妻子的,緣何不能跟著退一步?

若丁秋葶真有哪裡不妥……橫豎不過一個‘去母留子’。”

賈敏最後四個字說得很輕,李嬤嬤不是湊得近,隻怕都沒聽見。

“去母留子”,李嬤嬤在心裡細細地咀嚼一番這四個字。實話說,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但她還是覺得自家小姐太過“天真可愛”了。

隻是到了這個地步,李嬤嬤明白自己已經說服不了“鑽牛角尖”狀態的小姐了,僅能站在她家小姐的立場上,做些查缺補漏的工作。她建議道:

“小姐有這個想法,何必去顧慮那姓丁的?過些日子請了大夫過來,看看那肚子裡是男是女,便能下決定了,不是嗎?”

賈敏聽了,搖搖頭,道:“我懷晨哥兒那會兒,嬤嬤你忘了嗎?全揚州的大夫都說是女胎!可實際上呢?——反正我是不信那些的了。”

李嬤嬤聞言,一陣語塞:小姐說得好有道理!那些大夫這麼看著,的確不太可信啊!想了想,也沒什麼能說了,她最後弱弱地提到賈母:

“……老太太那邊?”

“母親那邊,我自會親自解釋的。”賈敏似乎很有信心,“母親定然會理解我的。”

“奴婢明白了。”李嬤嬤低頭應了。她心想:姑爺那邊是不用想了,隻能寄望老太君能勸住小姐了……

這邊廂關於丁姨娘的話題,到此算是暫告一段落;那邊廂裝作睡覺實際上在用係統看直播的林玄,心中感歎道:

難道孕婦的想法都是這般,瞬息萬變、變幻莫測的?

一時林玄又有些慶幸,慶幸他上輩子是個現代人,而這輩子一出生就是個“嫡子”——艾瑪,要是換成“庶子”,憑個人實力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能跑能跳!

係統先森毫不放棄任何一次刷存在感的機會,在林玄腦內冷冰冰地說道:“事實證明了,宿主就是嫡子,沒有本係統,也活不長——宿主這麼蠢,本係統也很憂心。”

林玄:“……”不,你一點憂心的感覺都沒有。

自帶配樂的係統先森唱(捧)道(讀):“你傷害了我,還一笑而過。(a)”

林玄捂臉:窩錯了,對不起,求彆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