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忽略了什麼(1 / 2)

“領主大人今天又到義禦前的房裡去了?”

這樣詢問的夫人臉上的神色出奇的平靜——甚至她的臉色微微有些少女般的紅潤, 帶著笑意。

服飾她的侍女細聲細氣小心翼翼地答了一聲“是”。

她私心裡覺得夫人的好心情真是一件奇怪的事, 因為事實上自從一年前開始,從她母家送來的錢財便不斷減少,這讓這位愛好奢侈的夫人一直處於可怕的憤怒狀態。

“她的確美麗,與我那夫君很般配呀。”藤原氏夫人若無其事地說。

她的指甲在袖子裡狠狠地掐著團扇,將扇麵撕扯得破爛不堪, 但是臉上還是笑著:“但是有關於這一季甲斐送來的黃金的事情, 我卻有些話要與領主說呢, 你去叫他過來,立刻!”

有關於黃金的事情,即使是領主也要給他的夫人幾分薄麵。

他從義禦前的榻上起來, 安撫了一下有些委屈的美人,便怒氣衝衝地跟著侍女往他這個一向不待見的夫人的廂房裡走去;而出於泄憤的緣故,他親吻了這個帶路的侍女一下,並且不顧她戰戰兢兢的神色, 要求她今天晚上悄悄的到自己的書房裡來。

他對自己那個愚蠢而又自以為是的夫人實在是很了解, 知道如何輕而易舉又最大程度地激怒她——當然他也知道如何討這個女人的歡心, 比如這些用作夫妻間置氣時臨幸的侍女們在與他短暫春風一度後會被夫人如何處置他從來都不管。

不過當今天他到了藤原夫人的廂房時, 意外地發現她的心情似乎很好。

“兄長這一季給我送了數目眾多的黃金來。”

女人言笑晏晏地說:“他讓我好好打扮一下, 但是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難道夫君大人認為妾身醜陋嗎?”

“當然不覺得。”

領主平靜地說;無論什麼時候,貴重的金銀都是重要的戰略物資。安撫藤原夫人以換來更多的利益, 這沒有任何難度。

他們很自然而然地做了夫妻間應該做的事情,而後男人坐起來要漱口,喝了一杯清茶後披上衣服準備離開。

當他站起來的時候, 情不自禁地搖晃了一下;很快,他的喉嚨裡冒出黏膩的,氣泡浮動的“咯咯”聲——此時此刻,領主猛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似乎想要把茶水吐出來,但是已經晚了。

在這個男人最後的時刻,他瞪大了眼睛看自己的妻子——她在肆意地大笑著。

“你這個賤人!”

他撲上去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

事情已經很明顯了,他的妻子給他下了毒;世上的男人總是太過於小看女人,他們總是覺得女人沒了他們就活不下去,的確有的如此,但是也有的會做出一些令人大吃一驚的事情。

藤原夫人的笑聲被打斷在喉嚨裡;她是真心愛著自己的丈夫的,也是真心恨著他的,因此在逼近死亡的那一刻除了恐慌她甚至開心地想這也未嘗不可;但是終究她沒有死,因為那個男人終於還是鬆開了手,不停地抓撓著自己的咽喉。

他的動作越來越慢了;紫黑的血從他的喉嚨裡淌出來——藤原夫人撲到他的身上奮力捶打他,罵他負心薄幸,罵他永遠都利用她,從來都不愛她——這個年老的男人艱難地回答說是愛的,並且索要解藥——當藤原夫人說沒有解藥的時候他原形畢露地指責她是一個歹毒的妒婦,並嘲諷似地說她和母狗沒有什麼區彆。

這一對互相折磨的夫妻關係終究以丈夫的死宣告終結,藤原夫人的次子衝進門毫不留情地把自己的父親從母親的身上踢下去,並且告訴藤原夫人——他和兄長已經基本控製了主城。

在藤原夫人要處死義禦前和她的孩子的時候,他出手阻攔了一下:“我的手下有人看上她了。”

少年冷靜地說:“隻要把她的孩子送到甲斐握在我們手上,這個女人就不敢掀起風浪。把她賜給我的屬下做妾室吧,反正在哪裡做妾室都是一樣的。”

藤原夫人並不介意這個一直以來都讓她很放心的兒子說的話是真還是假,而他那個手下到底存在不存在也無所謂;隻要能侮辱到義禦前的事情她都樂意做。

於是做兒子的很快將父親衣衫不整的妾室從領主府裡拽著頭發扯出來,當街拉進自己的府邸;在他的兄長忙於鎮壓他們兄弟二人的父親殘留的忠臣的時候,他已經把自己的庶母搞上了床。

而義禦前的那個孩子便被關在母親曾經居住過的廂房之中,他墊著腳站在那裡,看著自己的母親被人活生生拽走,而他的侍女也被一個接著一個拖走侮辱;很多女孩子在完事後直接便被殺死了;她們年輕而漂亮的眼睛至死都睜著,凝望著天空。

這是一場暴行;當天明的時候,一個渾身肮臟的侍女爬到他的廂房麵前,輕輕地敲了敲門,從縫隙裡遞進去一塊乾淨的餅。

“吃吧。”

她輕輕說:“公子,吃吧。”

當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她就倒下去死掉了。

孩子於是伸手從縫隙裡把那塊餅接過來,茫然地塞進嘴裡;他的確很餓,很害怕,以他的年齡來說,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知道大概發生了很不好的事情;這個餅很難吃,從小一直被寵愛著長大,錦衣玉食的孩子根本咽不下去。

“我不要。”

他伸手又把那塊餅從縫隙裡塞回去:“你吃吧。”

那塊餅碰了碰侍女的嘴唇,落在地上。

那張嘴唇腫著,嘴角沾著乾涸的白色東西,但是再也張不開了,因為它的主人已經死了,不會呼吸了。

一隻靴子走過來踩住了孩子細嫩的左手,狠狠地碾了一下。

好疼……

那隻靴子鬆開了,然後把孩子的手踢回廂房裡,隨後它的主人一把扯開了障子門。

“哥哥?”

“真可憐啊。”

笑著的男人已經換上了領主的衣服:“真是不知道應該叫你弟弟還是叫你侄子……晴政也真是的,心裡隻知道女人。”

他說的自然是自己的弟弟源晴政把庶母納為妾室的事情,但是這些東西對於現在的小梵丸來說實在是太難懂了。

他隻是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兄長忽然踩了自己的手,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母親不見了——此時有人過來把那個死去侍女的屍首拖走,於是那塊餅就滾落在地上,沾滿灰塵。

“明天就把他送去甲斐,順便我們該跟青土國開戰了……那個不男不女的家夥也該解決一下。”

赤池國新一任領主源信政彎下腰來看著這個一無所知,從出生以來就被父親偏愛著的幼子一臉茫然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小梵丸,你還記得嗎?你五歲那一年在我麵前摔倒了,我視而不見……於是父親拿刀柄狠狠地敲了我左手的手指一下,教導我要尊老愛幼。”

小梵丸抬頭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這個男人非常的可怕……可怕到讓他想要轉身就跑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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