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晝黑夜與黃昏(1 / 2)

……

“我的意見正如報告上所言。”

少年半跪在昂貴的地毯上,注視著上麵的花紋:“雖然黑手黨的內核就是用暴力作為解決事情的最快手段, 但是假如對暴力不加以限製的話, 這艘名為港口黑手黨的船必定將會走往沉沒一途。”

這種話大概屬於忠言逆耳那一掛, 萬一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是那種暴虐脾氣, 可能就會當場打出gg結局的那種。

假如不是在多次謹慎的接觸之後久見秋生確定森先生並不是那種會因為被屬下說出了類似於“組織不改變,明天就完蛋”的話就惱羞成怒痛下殺手的那種無腦首領,他絕對不會做出提交那份關於組織結構優化的文件的。

這不是因為對人家的小女兒圖謀不軌嘛,所以考慮到萬一港黑翻車了就沒得盛大的婚禮了……但是愛麗絲是異能力的話, 不但合法結婚的夢想宣告破滅,鬥誌也沒了(這一定是針對蘿莉控的替身攻擊!)

“久見君是想要洗白上岸嗎?”

的確如此。

“但是,做不到啊。”

眼角眉梢都帶著疲憊, 整個人散發著濃濃社畜氣息的大叔並沒有擺出首領的架勢,他癱在辦公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子, 篤篤篤亂響。

“無論是諸君身上的血債,還是說其他的,都已經到了無法回頭的地步。”

“我們這等人, 苟活於黑暗,也並不向往光明。”

他笑了:“我本來以為你會越過芥川君向我提交這份報告, 但是你出乎了我的意料。”

芥川龍之介毫無疑問可以說是每一寸肌膚裡都流淌著黑之血的人。他活著的每一個瞬間背後都是曾經奪走的, 屬於彆人的生存機會。曾經生活在貧民窟的其他人也好,如今那些慘死在異能力羅生門之下的敵人也好,都是他必須背負的罪惡。

即使不那樣就活不下去了,但是他依舊有罪。

眾生皆有罪。

某個意義上, 罪惡即是他本身,天上地下隻有這一個人,從骸骨中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在黑暗裡尋覓到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

為何天生我,又棄我?

“天真。”

那個坐在橫濱黑暗的頂端的男人無不帶著惡意地笑著:“正因為恐懼被舍棄,所以說對已經構建成的關係才會形成病態的依戀。好卑鄙啊,久見君就利用這一點,讓可憐的芥川君即使已經隱隱明白了這份報告有違自己,有違黑手黨的天性,也還是選擇把它遞交給了我……”

他用最刻薄的語言,最單刀直入的分析試圖把久見秋生的心臟一層一層地撕開,看清楚裡麵是什麼東西,然後把他從人性的懸崖上推下去。

但是久見秋生回答說:“不。”

“我不適合待在黑手黨,這是首領你從一開始就知道的。”

“我無法內心毫無顧忌的殺人,我始終對一切都常懷憐憫與惻隱之心,所以我總是會選擇對雙方而言傷亡都最小的繁複處理方式。”

“雖然可以說憐憫是期望被人幫助,所以訂下了幫助彆人的規則,惻隱是恐懼被人這樣對待,所以伸出援手——人性就是這樣,就算是美德也能夠用利益勾結來解釋,可以輕易看穿,但是假如首領的內心根本不相信這些東西本身的存在,為什麼一定要費力去證明那些東西是謊言呢?”

“正因為相信,但是卻又不願意承認自己其實是相信的,所以才想要找到證據來否認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

“港口黑手黨算無遺策的首領其實是一個無可救藥的理想主義者。”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忽然想笑了:“但正是這一點才讓我忍不住選擇追隨,奉上忠誠。”

“然而這終究會傷害到身邊的人……師長,親人,下屬,所有的一起都會不停地失去,直到一無所有,背負一切,這樣的下場,真的是太熟悉了!”

“想要好好活,有錯嗎?”

“把芥川君當做怪物的大家,總是忘了,他也有人的眼,人的心。”

華麗而沉鬱的裝飾物在光影中顯現出斑駁的模樣,坐在辦公桌前的森鷗外臉上的神色就像是垂暮的老者一般看不透含義。窗影在地上烙印出一個十字架,他坐在儘頭的黑暗裡注視著被光與影釘在架上的人。

總覺得記憶裡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但是卻又怎麼也想不起來。

這場一言以蔽之可為“久見秋生建議港黑洗白但是卻被森鷗外拒絕了中途芥川龍之介不停躺槍”的爭論最終以久見秋生被下令關禁閉三天告終。

……

完全沒有頭緒。

國木田獨步難得有些煩躁不安。

雖然說一直自稱“並非調查那些家務事的三流偵探事務所”,若是付出的價格足夠,那麼也無所謂是不是三流什麼的了。

然而關於久見秋生以及我妻彌什之間關係以及出身的調查事件卻始終沒有任何的開口,作為並不是很相信神明而是相信理想的國木田獨步,情不自禁地也有些唯心主義起來。

但是能把這種頹喪轉化為對工作的滿滿鬥誌的隻有他一個,穀崎潤一郎就……

“這個家夥單單是被目擊出現在近些年各個災難現場的情況就能夠做出一個影集來了,這樣具有著重大嫌疑的犯罪分子為什麼到現在都沒有警察對他下拘捕令啊!”

國木田先生的搭檔太宰先生是絕對不會乾這種活的,於是隻有穀崎潤一郎臨危受命。在進展無果的情況下他終於忍不住把那些我妻彌什的照片胡亂攤開放在桌麵上,有一瞬間他恨不得惡向膽邊生,直接把這些東西提交給警察局,讓那群家夥去管。

但是不能。

就相當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