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跟隨過去,一位看上去不超過四十歲的女士抱著一袋去殼堅果,身著很樸素的禪風服飾,就那樣很隨意的盤腿坐在草地上。
女人剛坐下,便有兩隻小鬆鼠抱著尋覓到的食物圍上去。過了一會兒,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流浪貓也悠哉哉走了過去。
這些小動物好似不怕生一般,主動鑽到女人懷裡。女人一隻手和它們玩,另一隻手時不時拿堅果放進嘴裡。小動物對放在地上的堅果袋子視若無睹,兩隻鬆鼠啃著自己帶來的食物,小貓自顧自在地上打滾嬉戲。
這幅場景有一種奇怪的和睦之象。
我走到離她不遠處的草坪上坐下,望著這三隻看上去就不缺營養的小動物問:“它們是您養的嗎?”
一隻小鬆鼠似乎能聽懂我說的話,蹦到我腿上轉圈。
“當然不是了,我今天可是第一次來到這裡。”女人朗聲笑笑,把地上的那袋堅果遞過來,我抬手表示婉拒。
“我倒是來過幾次,感覺它們挺怕生的,從不肯主動靠近人。”
“哈哈,它們可機靈著呢,你若不想真心把它們當成朋友,它們又怎會主動靠近?”
“看來還是您跟它們更有緣些。您剛才隻是走到這邊坐下,它們就把您當朋友了。”
女人笑笑沒有說話。
“既是朋友,為何不分些堅果給它們?”
女人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將堅果放於我的身側,起身信步離去。
“沒有那麼多生物需要被可憐、被施舍,對於自然界的大部分生物而言,你的給予未必是好事。一念起,十方變。念起之時,切記三思,莫使一念之生,亂了十方風雲。這位小公子,堅果就當做見麵禮吧。”
待她身影消失,三隻小動物也頓感無趣般散開了。
我抱著那袋堅果回去,父親奇怪地說不知道我還喜歡吃這個。我確認堅果沒有問題之後遞給他們。父親笑拿了幾顆,葉無歆拿過袋子看了一圈,說沒有胃口,塞還給我了。
自此之後,我再沒有見過那個女人,但卻時常記起她說過的話。
她離開時的發梢猶如被海風吹起,又似暗礁的浪花。她離去的方向是喧囂的市中心,無論怎麼看都與那個電影毫無關係,可我偏偏就是把它們聯係起來了。
葉無歆懼怕學校,就如同《海上鋼琴師》的1900懼怕陸地。他們對於學校和陸地的恐懼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
父親說那是一種失控狀態下的無助感。工業化的城鎮超出了1900的感知範圍,被他列為禁地,而滿是眼線的學校使葉無歆感到無助,叫她望而卻步。
無回應,指的不隻是言語間的交流,更是與場景的連接。感知範圍也與安全感有關,沒有生物會愚蠢到主動離開家園,前往未知的場地,或是被判定為危險的領域。邁出第一步如此艱難,打破固有觀念更是一件浩大的工程。有此可見,孩童時代的認知會對未來造成多麼龐大的影響。
“喂,想什麼呢?”巫洛子見我走神,喚了我一聲。
“沒事。”
“無歆五天前跑到我那裡去,在書房坐了一個下午。”
“你那裡總有些我們買不到的原文書,她過去很正常。”
“可是她在看科爾伯格的書。”巫洛子說著說著,開始有些生氣,“我也很喜歡這位傑出的人才,但在這種時候思考道德問題完全就是跟自己過不去。”
勞倫斯·科爾伯格是道德發展心理學的領軍人物,他的人生經曆和理論都十分精彩,但現在來看這個不合適。在不知道誰是眼線的情況下,我們不可能貿貿然相信他人,去尋找任何機關的幫助,那個問題隻能她自己回答。無論怎樣選擇,在道德和法律上都會遭到批判。可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沒有第三條路可供她選擇。思辨之下,隻剩眼睜睜觀其發展而已。
“讓她看吧,葉無歆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我從外衣口袋裡拿出一個盤發軟夾,“這是你的嗎?”
巫洛子隻瞟了眼就說:“不是,應該是小白菜的。”
“等她出來我給她……除此之外,我還有一個問題。”
“你今天怎麼這麼多話?”
“不是什麼難回答的問題,我隻是想問……”
“讓我猜猜看。”她明顯有些煩躁,但事態越是麻煩,他就越喜歡不依不饒地說話。“你剛才拿出了個發夾,現在該不會是想問我們為什麼總愛盤頭發吧?”
“對。”
“哎,你真沒意思,這種事情想想也應該知道啊。不如你也猜猜看?”
“方便打鬥。”
“對嘛。我們身陷危機之中,自然少不了打架呀,被人抓住頭發就不好玩了。短發也有頭發亂飛遮擋視線的風險,隻有這個類型的發夾摔地上不硌人,也不容易掉,還比發繩綁的好看……反正,你這種從文的公子哥是不會懂的。”
“宋言言被轉移到你那裡了。”
“我還說你怎麼可能提那麼無聊的問題,原來在這兒等我呢。對啊,自從她那天被救上來之後,整個人都帶著戾氣,但也更加堅信無歆是她唯一的親人。倒是這樣也好,宋家那麼大的家業,光靠之前那個宋言言怎麼可能守得住?”
“這種信任,真的好嗎?”
“好不好都與我們無關。這又不是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