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擱下話筒,微歎著看向小哭包:“這下,阿瑜放心了?”
“嗯……”夏瑜抽抽嗒嗒的,她趴在夏修音胸前。
“姐姐,為什麼妙妙的學校……會……會不允許妙妙回家呢?”
她記得妙妙的學校是很好的。
“私立學校的要求就是這樣的。”夏修音摸著小孩軟軟的發解釋,“全封閉式的教學,一月歇假一天,培養學生的獨立自主能力和社交能力,加強同一階層小孩的交流溝通。”
“妙妙一年級的時候學校沒有讓她寄宿,應該是考慮到需要給孩子提供一定的適應時間。”
這些東西,本來應該夏舒蘭和岑澳講清。
可她自己從不是個仔細的,再加上岑澳在學校的一年居然也傻乎乎地什麼都不知道,所以岑澳的反應才會這麼大。
而其他的小孩……
他們早在踏進那所學校時,就知道了父母對他們抱有的期望。
就像曾經的她一樣。
“所有小朋友都要這樣嗎?”
不能天天看見想見的人?
夏修音將小孩的頭發在指尖纏了兩道,“所有小朋友都是這樣。”
夏瑜摟緊了姐姐,把腦袋埋在姐姐肩窩裡,看上去像撒嬌。
真好,她沒有去那所學校。
這麼這麼長的時間不能見到姐姐,沒有聲音,沒有擁抱,沒有撫摸……
對她而言,那將會是最最殘忍的懲罰。
夏修音半眯著眼睛,享受小孩的親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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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期中考以及學期內的其他考試,夏修音都以近滿分的成績占據了布告欄榜首。
所以,薑何頂著教務處的壓力,批了夏修音下一學期的晚自習修假。
而夏瑜,她的學習能力遠超班裡的小朋友,但在夏修音的刻意引導下,她並不覺異樣。
因為……其他的小朋友,即便是回答不出來老師的問題,也都很可愛!
基本的學習技巧夏瑜全部掌握後,夏修音便暫停了在家對她進行的局限於教材的教學。
夏瑜在學校裡和同學一起學習簡單的書本知識以及了解同齡人的生活氛圍,回到家,夏修音便教她探索很多新鮮的東西。
夏修音在一些小長假開始帶著夏瑜出門旅遊,帶著她看一看,書裡描繪的世界是怎樣的。
她們偶爾會去彆墅區附近的高爾夫球場,夏修音教夏瑜揮杆、應對救杆。
這項運動頗耗精力,往往練習半天,夏瑜已經跑得小臉通紅。
夏修音並不執著於讓夏瑜在高爾夫球方麵技藝精湛,見玩得差不多,兩人便沿著綠地溜達一陣,等劉誌前來接她們。
學期結束前,夏瑜在馬場領養了一頭小馬駒。
棗紅色的小馬,隻比夏瑜高了一點點,毛色發亮。
夏瑜期待地給它起了名字,並定期去照料它。
小馬很淘氣,經常和夏瑜轉圈圈。時間久了,夏瑜故意不理它,它就為難地蹬蹬前蹄,“噠噠”回到夏瑜身邊。
等夏瑜露了笑,它便把短脖子挨到夏瑜肩膀,讓小孩摸摸它,抱抱它,嘴裡還不清不楚地發出一些得意的嘶叫。
夏修音咬著一根草杆,彎著眼睛看夏瑜認真開心的樣子。
時間過得很快,又似乎還不夠快。
夏瑜站在牆邊,仰頭看著姐姐留下的身高記號,心裡在算,什麼時候,自己才可以這樣呢。
她也想把姐姐抱在懷裡。
當第一捧雪在南城搖搖欲墜,南城便悄然入了冬。
細小的冰晶碎裂、散落,安靜地覆在瓦簷、枝梢。
依然是一個很溫柔的冬日。
夏滿搓了搓因為處理年貨凍得皸裂的手,撥通號碼:“喂……”
或許是因為在假期,對麵很快接了電話。
“你好。”
是夏修音,夏滿夫婦的心裡緊了緊。
“小妹,今年除夕,你是要回老宅過的嗎?”
“沒什麼……”
“我……如果合適的話,讓小瑜來我這裡過年好嗎?”
不知是否因為夏滿還算合夏修音的心意,他能感覺到夏修音對他們夫婦倆的態度逐漸溫和起來。
與之前禮節性的疏離不同,而是更為親密一些的。
似乎在某些時刻,夏修音終於願意真正將他們看作是與她和夏瑜有些聯係的人。
所以,夏滿幾乎還算是小有把握地打了這通電話。
誰知,對麵陷入沉寂。
夏滿的心開始下墜,被什麼拖著、拽著,最終在夏修音的回應中掉落冰冷的海域。
被淹沒了。
“抱歉,表哥……”夏修音的語調輕柔和緩,近乎殘忍。
“我和阿瑜已經有了安排。”
夏修音的膝上躺著夏瑜,小孩剛出浴室,半長的頭發散落在頸側,看起來毛茸茸的。
她的指尖在柔軟的發繞了繞,夏瑜仰頭看她,細白的手指捉住了她的手。
“嗯,再見。”夏修音在那雙漂亮的眼瞳中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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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這天,冷得有些出人意料。
夏滿在前些日子購置了幾副春聯和一小箱危險性低卻好玩的小煙花,他想,那孩子應該都沒好好過過一個年。
如果夏瑜願意,他可以抱著她,讓她貼新年的第一對春聯,然後和她一起去小區的空地上放煙花。
也許,她會很高興。
不過,現在看來,卻是不行了。
小小的遺憾像是窗沿的細雪,慢慢地一層、一層堆疊,沉沉壓了下來。
夏滿的妻子正在廚房裡熬糨糊,她低著頭用鐵勺將小疙瘩仔細攪拌開,這樣在春聯上才不會留下褶皺。
他們到底是年歲大了,即便知道膠水粘得更好,還是願意這樣麻煩。
或許,他們隻是想給自己多找些事情做一做。
夏滿站在廚房門口看了會,依稀聽到細微的啜泣聲。
嘉珍也在難過呢。
他低低歎口氣,走過去拍了拍妻子的肩,嘉珍便把臉藏進了他的脖子裡。
“好了,彆傷心,都幾十歲的人了,還動不動掉金豆子。”他語氣輕鬆。
嘉珍才不理他。
他隻好又道:“這才第一年,孩子認生。”
“小瑜這麼好的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等她再稍微大點,沒準還能搬過來和我們小住一段時間。”
“那個房間也就能用上了。”
那個房間,他們準備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上次夏瑜來都沒機會讓孩子在裡麵多看一看。
“你又扯瞎話。”嘉珍的嗓子有點啞,但好歹情緒穩定了些。
夏滿哄她,“這哪是瞎話,你可不能不信我。”
嘉珍抬了頭,果然哭得眼角濕潤,“我不求她和我們住,隻要能和我們一起過個年,我就心滿意足了。”
“你看你,還說不是扯瞎話。如果不是,小瑜上次在電話裡就該答應了。”
夏滿語塞,但知道妻子已經緩了過來,便隻笑嗬嗬地看著她。
恰時。
“叮咚——”
夏滿和妻子麵麵相覷。
除夕的早晨,會是誰來拜訪呢?
夏滿打開門,看到穿著同款純白羽絨服的兩個孩子,頸間圍了保暖蓬鬆的紅色圍巾。
她們的鼻尖和眼角被凍得微微暈著紅,在白皙的小臉上對比鮮明。
又亮麗、又嬌俏,簡直像是從年畫上走下來,讓昏暗的樓道都明亮起來。
“叔叔。”夏瑜拉著姐姐,“是驚喜呀。”
夏修音勾了勾她的手指,褐瞳漾開柔軟的笑意。
她的語氣帶了點惡作劇成功後的小小得意,這無意識流露出的稚氣讓夏滿意識到夏修音到底隻是個孩子。
“表哥,你看,我和阿瑜有了安排了。”
夏滿眼眶濕了濕,他抖著唇,聽見耳朵裡巨大的轟鳴聲。
世界似乎在塌陷,而她們牽著手安靜地站在原地。
夏滿把兩個孩子迎進門,對妻子露出一個似哭非哭的神情:
“嘉珍,你看,我說不是扯瞎話吧。”
嘉珍捂著嘴,眉間打著深深的褶皺,眼淚“唰”得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