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位天才,嘴裡不乾不淨,他們也不客氣,譏他是狗才。
“他連嘴巴都沒動來得及動。”
“我哪能讓他欺負到我們的小祖宗頭上。”大漢莽莽一笑,“就他那樣,我一指頭就能把他給撅倒了。”
圍著的幾個同學也“嗤嗤”笑了一片。
“人家小孩跳級過來不容易,我們得好好護著她。”女生是班裡的學習委員,推了推眼鏡,“現在夏瑜是我們的人了,誰欺負她,就是跟我們整個班不對付。”
“沒錯!”其他人壓著嗓子壯誌豪情。
而夏瑜,被他們的聲音吸引。
幾人回頭一看,乖巧可愛的女孩仰著白白淨淨的小臉,黑葡萄似的眼珠困惑地瞧著他們,長睫毛緩緩地眨了眨。
“……”忍住。
或許是發現他們都回望她,夏瑜有些羞怯地垂了眼,在他們以為嚇到她的時候,她又抬頭赧然地朝他們一笑,眉眼彎成小小的月牙。
又乖又軟。
“!”
學習委員捂著心口。
忍不住了。
課稍微少些,夏修音便會去接夏瑜放學。
“姐姐?”夏瑜坐好後,見夏修音站在車門旁不見動靜,輕聲喚她。
“沒事。”夏修音斂著笑意,任女孩牽著坐在了她身旁。
她聽見夏瑜的新同學嘰嘰喳喳地喊著夏瑜的名字,眼神不住落在她身上,也聽見那一聲聲熱切的“小祖宗”。
夏修音的舍友告訴她,中學階段的小孩都喜歡認親戚,舍友自己就認了兩個爸三個媽,七大姑八大姨更是數不勝數。
夏瑜倒好,新班級才相處一兩個月,竟是直接被認了祖宗。
“阿瑜真厲害。”夏修音在夏瑜的茫然中幫她取下胸卡,唇角翹了翹。
女孩不明所以,卻也乖乖地跟著笑。
.
暑假,夏修音和夏瑜一起去了西藏,考慮到飛機容易高反,所以她們訂了火車一路走一路玩。
陳嬸暈車,夏修音讓她在家好好休息,劉誌擔心兩個孩子的安全,倒是跟在旁邊。
經過格爾木後,火車內開始供氧。
“姐姐,你看,是藏羚羊!”
夏瑜的手指點在玻璃,眼睛晶亮得出奇,急切地與姐姐分享新鮮的喜悅。
雪山皚皚,蜿蜒開舒展的線條垂落,勁風綠草,浩瀚的草海中跳躍著的數粒淡褐色的不規則小點。
夏修音看到夏瑜眼底倒映的天空,透明度極高的藍,純澈到令人心生戰栗。
他們在格爾木小歇,嘗了羊腸麵、肥腸久堡、狼牙土豆……劉誌任勞任怨地拖著行李,時不時叮囑兩個孩子不要離他太遠。
抵達拉薩,夏修音倚在八廓街甜茶館的長桌,膩白的手肘從藏風的披肩探出小半,鮮豔的顏色中,她側耳凝聽轉經的聲響。
安然、虔誠、舒緩。
久久回過神,她抬眼,看見抱著單反的女孩。
不遠處,千萬盞長明的酥油燈於佛陀前跳躍著焰心。
.
西藏一行二十多天,八月初,夏修音三人坐了飛機回錫市。
在家裡待了一個禮拜,夏瑜還是沒有緩過勁,蹲在花園裡澆水的時候碎碎念著“你怎麼偷偷開花啦”,對原本已經熟悉的一切重新變得好奇起來。
夏瑜將照片洗出來寄給外公一份,寄給叔叔阿姨一份,順便還送出去幾個大大的包裹。
藏北的牛羊肉、彩色青稞穗、香料、手工藝品……瑣碎的小物件。
不過,她還偷偷留了一張。
誰都不知道。
她珍惜地把照片塑好膠,放進相框,和那些小秘密放在一起。
許久沒有在錫市好好逛一逛,夏修音和夏瑜做好防曬便牽著手出門。
錫市的生活節奏比起其他二線城市要慢得多,步行街常常能看到你來我往、連說帶笑的討價還價。
沿著滿街的飾品店、茶咖走了走,兩人這才發現購物廣場上異常熱鬨。
“電影《春生》民間選角……”夏瑜讀著海報上的字,“……六至十六歲……”
夏修音的視線落在導演名欄。
秦正。
導演奇才,上個世紀憑著一腔熱血打磨了數十個電影劇本,堪堪在世紀末獲得銀橡獎最佳編劇提名。本世紀初,秦正執導他的第一部電影《冬至》,憑此片榮獲電影節最佳導演獎,此後,便延續著兩年一出,出即精品的傳奇。
《春生》在去年五月便開始了演員海選活動,十二月底結束,據說劇組成員被按在辦公室裡拆看了整整兩周的郵件,才篩出第一批人選進行麵試。
後來,敲定的素人演員半封閉地高壓接受了三個月的特訓,不過……正常製作下,電影的拍攝應該接近了尾聲。
“我在裡麵的親戚說,電影都拍得差不多了,秦導突然對最後半分鐘的鏡頭怎麼看怎麼不滿意。”
“那個小丫頭吃了不少苦,卻怎麼都達不到秦導的要求,最後哭著退組了。”
“這不,秦導又來招人。隻是和上次的網上報名不同,這裡直接當場報,當場演,符合條件的小孩都可以進去看看。”
既然導演是秦正,那倒也不稀奇。
他對演員和劇本苛刻到極致,稱得上吹毛求疵。
夏修音看了熱鬨便打算離開,手指卻傳來微微的扯動。
“阿瑜,怎麼了?”她低頭看去。
“姐姐……我想試一試。”夏瑜的眼神渴切而柔軟,深處藏著堅定。
“我想讓姐姐看看我在熒幕上的樣子。”
她曾經求劉叔幫忙把姐姐的采訪視頻刻進光盤,她躲在被窩裡看了一遍又一遍。
如果她也有機會出現在攝像機裡,姐姐會不會翻來覆去看她出現的畫麵呢?
會仔細地珍藏起來嗎?
會和自己的小秘密放在一起嗎?
夏修音與她對視,摸了摸她的發。
“阿瑜想要的話……”
“就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