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惱地摸了摸自己堪堪垂至肩部的發。
夏瑜彎了彎眼睛。
“小姨姨,你在中學有沒有收到情書啊?”
夏瑜困惑地應:“情書?”
岑澳道:“就是男生同你表白,趁你不注意猛地往你手裡一塞的那個!”
她神秘兮兮地湊到夏瑜麵前:“小姨姨,你收到幾封啦?”
夏瑜拿抱枕擋住小半張臉,露出漂亮的眼睛:“一封都沒有呀。”
岑澳失望地“啊”了一聲:“大家都說中學會談很棒的戀愛的。”
她將兩根食指湊到一起,觸了觸,“還會親親。”
岑澳同夏瑜說:“小姨姨,你有喜歡的人嗎?”
夏瑜的臉有些燙燙的,她想了想道。
“怎麼算喜歡的人呢?”
她的讀本都是經過夏修音篩選的,而她自己也更癡迷遊記和科學探索,那裡很少提及。
班裡的同學把她當小朋友看,沒有人教過她。
夏瑜隻知道岑澳說的喜歡和她喜歡書本、拚塊的喜歡是截然不同的,她心裡隱隱有著答案,卻又覺得匪夷所思。
“他們說,喜歡很簡單的。”
“你喜歡一個人,就會想親親她。”
“就會想讓她親親你。”
“你想和她永遠在一起,想和她天下第一最最好。”
岑澳悲傷道:“我想去親班上那個最帥的小男生,結果他卻扭頭跟老師打了報告。”
她又問夏瑜:“小姨姨,你有想親親的人嗎?”
夏瑜的手指捏了捏抱枕,睫毛輕顫:“有呀。”
“是誰!”岑澳瞪大了眼。
等聽了答案,她滿眼同情地看夏瑜,在腦袋上比了個圈圈:“小姨姨,你的這裡一定壞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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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睡前,夏修音敲了敲落地窗,那邊久久沒有回應。
沒有電子產品,岑澳睡得竟是早了些。
她輕推了夏瑜房間的門進去,壁燈已經熄了,兩個小孩的呼吸聲平緩。
夏修音走近了些,借著月光看到被擠到床腳的夏瑜。
女孩縮著身子,小手放在頰側,精致的眉毛輕輕蹙著,有些困擾的樣子。
岑澳占了大半邊床,兩床涼被鼓鼓囊囊地堆在腰際,夏瑜隻搭到了肚子上的一小片。
可憐兮兮。
夏修音燎了點火氣。
她俯身,一手托在夏瑜的腿彎,一手顧著她的後背,將女孩摟進懷裡,抱了起來。
夏瑜在這樣細微的動蕩中睜了眼。
“姐姐~”她的聲音含含糊糊,還沒清醒。
“阿瑜,我帶你去我的房間睡。”
夏瑜晃了晃腦袋,讓視野變得清明。
她攬住夏修音的脖頸,方便姐姐施力。
餘光瞧見床上橫行霸道的岑澳,夏瑜的心裡泛上了然的柔軟喜意。
“姐姐,你好久都沒抱我啦。”
她已經不是小朋友了。
她又小聲問:“姐姐,我現在重不重?”
“好重。”夏修音道,而後親昵道,“再重姐姐也抱得動。”
夏瑜便把腦袋埋在了姐姐的肩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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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修音的成人禮在南城老宅辦的。
捧了白玫瑰的長桌,樂團中修身禮服的小提琴手,推杯換盞的陌生人影。
一切嘈雜空洞得可怕。
夏瑜凝神聽著院中梧桐葉墜落的聲音,風來得很慢,一點點撫過庭院的每一處青磚。
她仿佛看見那些磚瓦在歲月中剝蝕的碎屑,真是蠻不講理。
夏瑜怔怔地把目光落在人群中的焦點。
姐姐在笑。
對每一個人笑。
暈染本白的高定,細小的釘珠綴在裙身的薄紗,舒展柔美的肩線掩在精致的褶皺間。
夏修音的眉目在過分明亮的燈光下顯得模糊不清。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所有人都熱烈地擁著她。
所以,夏修音溫柔耐心地與每個人交談。
夏瑜不熟悉這樣的姐姐,戰栗纏在她的指尖,向她的心尖爬。
她的身體發冷,像回到當年那個雨夜。
她蹲在漆黑肮臟的逼仄空間,看見乾淨美好得令人滯悶的少女。
姐姐站得好遠。
她怎麼還不看看她呢。
這樣想著,夏瑜看到夏修音的唇動了動。
她隔著遙遙的人群喚她。
阿瑜。
她看到了她。
於是,她便朝著自己笑了。
如果她能隻看著她就好了。
夏瑜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