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親親夏瑜的眼睛,鼻尖,臉頰……像對小孩的細致的吻,熟悉的安慰讓女孩逐漸平靜。
夏修音將紙巾揉了揉,扔進垃圾桶。
她將自己的安全帶扣好,又側身去撫女孩額前的碎發。
“阿瑜彆著急。”
“我會等你。”
車子駛離晦暗的小巷,將一觸即分的欲‖求甩在身後。
夏瑜慢慢將手捂在臉部,露著通紅的耳尖。
是害羞,是懊惱。
來自姐姐的碰觸,很溫柔,她隻是……為自己的反應感到驚奇。
她怎麼會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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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
石榴捧出橙紅的重瓣花朵,鐘型的肉質萼筒,像攢著一春的熱烈,宣告明亮透明的盛夏。
岑澳逃荒似的背著書包敲開了夏瑜家的門。
“小姨姨,快快快!讓我進去!”
兩隻腳蹭了蹭鞋幫甩到一旁,岑澳連拖鞋都不換,赤著腳衝進了客廳,把自己扔在沙發,趴著沒了聲音。
“妙妙,怎麼啦?”夏瑜俯身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岑澳冷不丁抬頭,露出兩隻黑眼圈。
“小姨姨,我要被煩死了。”
恰巧陳嬸遞了果汁,岑澳粗聲和陳嬸道了謝,就這樣趴在沙發,也不用吸管,咕嘟咕嘟喝了底朝天。
“我都好幾天沒睡好覺了。”她扒拉自己的眼皮,“小姨姨你看,是不是都是血絲?”
“妙妙發生什麼事了嗎?”夏瑜也有些著急。
“我給你看!”岑澳把自己的包從地上拎過來,拽著書包底往下倒,“嘩嘩”掉了十數本習題冊與教科書,最後是一隻手機。
她風風火火地解鎖,找到社交軟件,戳開,調出聊天記錄。
“你看!就是這個死變態!”
【妙妙,你的小名是這個嗎?真好聽。】
【妙妙,妙妙。】
【你知道嗎?我現在正.念.著呢,如果有機會,我在你麵前這樣叫你,你會回應我嗎?】
【這個字就是為了你造的吧,這樣念幾遍,我心都酥了。】
【妙妙,彆想著拉黑我,我用了好多號加你,就是為追求你做好準備。】
【你猜猜,我是誰?】
頭像是原始頭像,性彆女。
起初,岑澳是會罵對方的,可岑澳的回應並沒有激怒對方。
【妙妙,你終於肯和我說話了。】
【你再多說兩句。】
【你願意語音嗎?】
【/轉賬】
【一秒一百塊好嗎?】
【你同我說十秒鐘。】
岑澳顯然是被她氣瘋了,當即轉了兩千回去。
【語音你媽呢?誰稀罕你的錢!惡作劇到此為止,你的明白?】
【妙妙,我媽媽就在旁邊,你想聽她說話嗎?她會很喜歡你的。】
【不!想!】
對方:【/轉賬】
是三千。
岑澳不甘示弱,又加了一千。
最後,累計到小十萬,岑澳綁定的卡都沒錢了。
她看著新的轉賬通知,抖著手也沒敢去接收看看有多少。
對方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岑澳一點也不懷疑,如果她繼續,那個人可以樂此不疲地玩下去,把這當做一個小遊戲。
“可是不收的話,你自己的錢不是就沒有了?”夏瑜對於岑澳的境遇也很為難。
“對啊!”岑澳抱著胸坐在沙發,“可我收了,萬一我還不回更大的金額不是很丟人?”
她嚷嚷著。
顯然,含著金湯匙長大,岑澳的眼裡,這點錢遠不及她的麵子重要,即便在一個她厭惡的陌生人麵前也是。
與岑澳攀談的女性很奇怪,無論岑澳怎麼羞辱她,她都不介意的樣子,甚至還會感激地發一些表白。
從一來一往的轉賬記錄看,對方的經濟條件並不差,稱得上非常寬裕。
“妙妙,她在追求你嗎?”
夏瑜做出猜想,這句話從口中蹦出來,她一陣心驚,因為她也正做著這樣的事。
但很快,她又搖了搖頭否定,“妙妙,她不是在追求你。”
這是騷擾。
真正的追求不該是這樣偏激的、令人不適的。
“我知道,哪有女生追女生的。”岑澳撅著嘴,“可我實在拿她沒辦法,卡裡突然少了那麼多錢,媽媽要是知道了肯定得罰我跪搓板!”
岑澳心驚膽戰地摸了摸膝蓋。
“妙妙,你住在這裡,我和姐姐都很歡迎。但是,對於這個人,你想怎麼辦呢?”
岑澳煩惱地撓著頭發。
“她一口一個妙妙,還給我打錢,彆人哪相信她是在騷擾我啊。找我聊天又不犯法,我也沒法報警,她這麼有錢,報警估計沒用。”
“我連她是誰都不知道,也不能把她揪出來打一頓。”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煩人!”
岑澳還有一個月高考,這個節骨眼上要好好處理這種事情。
夏瑜想了想,“妙妙,等姐姐回來,我們要不要請姐姐幫忙?”
岑澳等的就是這句話,她馬上笑嘻嘻地,“要要要!謝謝小姨姨!”
她摸摸肚子,把糾結的一切都丟到一旁,“小姨姨,你做點心了嗎?”
夏瑜每隔兩到三天會做一次,小小的一盤,克製、精致。
運氣好的話,就能大飽口福。
“有的,但是……”夏瑜遲疑道,“是給姐姐做的,份量不多。”
岑澳已經衝向冰箱,“我就一口!一小口!”
可等她捧了裝飾漂亮的甜點,夏瑜安靜地望著她,她手裡的叉子到底沒敢往下插。
“小姨姨,你就知道偏心姨姨。”岑澳嘟嘟囔囔地把甜點放回去,“哼,我讓著她!”
“每次都是這樣。”
“過年打牌,你都沒讓姨姨輸過,我臉上貼的都是紙條,你也不救我。”
夏瑜張了張口,似乎是發現自己並沒有能夠辯解的,便低著頭綻開笑。
“妙妙,你想吃什麼,明天我下課,就做給你。”她略帶歉意。
“好勒!”岑澳忙不迭點頭,“我什麼都要!”
當然,為做補償,夏瑜還陪岑澳玩了兩盤遊戲。
夏瑜上手很快,岑澳止不住誇,隻是門鈴響了沒幾秒,夏瑜的操作水平直線墜機。
“啊啊啊!小姨姨!你傻啦!怎麼躲都不躲!”岑澳異常氣憤。
她要好好教訓小姨姨。
她一扭頭。
“小姨姨?”
她身旁的軟墊空無一人。
岑澳爬起來沒站穩,身子晃了晃。
視線動蕩時,她無意瞥見玄關處,夏瑜和夏修音在擁吻。
修身西裝的女人身上還帶著商場的淩厲和日暮的涼意,但很快收斂軟化,眉目溫柔起來。
兩人吻得很自然,不激烈,沒有誇張的神態和肢體,隻是安靜地貼著唇,像兩隻靠在一起取暖的小動物。
她們親一親,就會說說悄悄話,彼此看一眼,笑一笑,再是細碎的啄吻。
溫馨、美好。
岑澳遲鈍地咽了口水,她使勁揉了揉眼睛。
她喃喃道,“我一定是眼睛壞了。”
世界上誰都可能會談戀愛,姨姨怎麼可能。
岑澳一度以為,夏修音會等著她和小姨姨為她養老送終。
不過,現在看來,倘若對象是夏瑜,倒也差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