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06(1 / 2)

上吊而死的人,形狀恐怖。

“嘶——”烏雅媚倒吸一口氣,見另外兩位男士都很淡定,隻能強行移開視線然後去報告警衛。

方舟為了安全起見配備刑警,隻是現在失蹤案鬨得沸沸揚揚,要趕過來還需要一點時間。

裴懷低聲在時遊耳邊說了句“待會見”,就不聲不響地跟在烏雅媚後方。

這時那跪坐在地上傷心的青年已經啜泣著站起來,時遊本想給青年獨處的時間,正好撞上急匆匆來送飯盒的送餐員,是專供老人的那種營養餐。

送餐員為碰撞道歉後,走向老人的艙室方向。

因為方舟上失蹤的人變多,幾乎每分鐘都有新消失的人,而送餐員都少了。現在趕來的這位還是替補上的,本來就膽子小,在看到艙室裡麵的情景時,嚇得將飯盒打翻在地上,連滾帶爬地跑了。

在經過時遊時,傳來時遊那特有的,像是清泉流淌的聲音:“那飯盒是誰訂的?”

時遊學過一點心理學,他的聲音不急不緩,控製著節奏,有一定安撫人心的效果。

那送餐員神情惶惶,還是回道:“是那個老人自己訂的!”

時遊思忖了幾秒,離開的步伐卻沒有停頓。

他連自己那一畝三分地都顧不好,有什麼資格多管閒事?

低頭走了一段路,時遊又看向手臂上殘留的指印,深呼吸一口氣。

他懊惱地返回,也許是時遊去而又回很怪異,啜泣的男子停了哭聲。

時遊不理會男子的目光,低頭看向地毯上,被摔了的飯盒,那米飯還散著熱氣。

所以,一個準備自殺的人,會給自己叫飯?

叫來飯還沒到,卻先準備吊繩了結自己,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時遊不想破壞命案現場,沒有走進裡麵,在警方專家到來前,應該維持現場原狀。

他對還站著的青年喊了一聲:“你出來兩步。”因為那老人多次碰瓷時遊,他們有過幾麵之緣,這應該是老人的兒子。

青年有些愕然,臉上還掛著眼淚,呆呆地退了兩步。

時遊又道:“再退點,到我這個位置。”

“你、你什麼意思?”青年結巴,眼神閃躲中透著狠厲。

但時遊身材高大,一看就不是善茬,青年一時不敢輕舉妄動。

什麼意思,當然是保護現場。

時遊看了眼青年始終攥在手裡的遺書,從邊角露出的字來看,是打印的。

不提這個年紀的老人會不會為了遺書特意大費周章的打印。就說兩次擦身而過的時候,時遊都注意到老人上衣口袋上彆著一支鋼筆,從它的光澤度可以分析出是常用的。

所以這是一個有手寫習慣的人。

有這樣習慣的人,遺書用打印的概率非常低。

時遊距離青年很近,他的視力很好,從他角度,觀察了一番,在青年的小臂上,能隱約看到一道細小抓傷,小到青年自己都沒注意到。

從抓傷的痕跡來看,應該是指甲之類的東西。

時遊的目光審視,在這種目光下好像什麼都無法藏匿,青年一時間六神無主。

青年回顧著剛才發生的一切,安了安心神,自以為天衣無縫。

老人在年輕時上過戰場,幾次險象環生,也許因為這樣的經曆,他總能提前隱約地預感到什麼。

就在前幾年,老人的妻子患上眼疾,被三兒子,也就是眼前的青年以孝道的名義接回家,卻在沒多久後,意外車禍身亡。

事後,青年拿到大筆保險金,用這筆錢買房買車,揮霍度日。

老人有所懷疑,調出出事路段的監控反複查看,又查詢當時的路況。終於讓他發現這條路,一到晚上,就經常出現來飆車的人,車速極高,一旦路人不注意就可能被撞飛。

老妻失眠嚴重,每天半夜都被兒子帶出去散步,美其名曰運動後容易入睡。

就這樣日複一日,終有那麼一天,老妻被急速駛來的車撞飛。

老人不相信兒子策劃了這一切,可事實又擺在麵前,由不得他不信。

他在痛恨、父愛中反複徘徊,找兒子攤牌後,兒子拒不承認,並痛斥父親冤枉自己。不幸的是,沒多久老人就撞到了腦子,成了阿爾茲海默患者,偶爾才清醒。

這次,清醒時的老人又預感到了什麼,吵鬨著要坐這艘方舟。

青年是遠近聞名的孝子,自然不會不答應,於是給老人參了巨額保險後登舟,他打算在落地火星時,給老人“製造意外”。

方舟上,像時遊那樣,看到老人神經質模樣的人有很多。

這樣的老人,出什麼意外,都不會有人懷疑。

他不知道的是,老人清醒時異常痛苦,他對兒子實在下不了手,但又無法放過這個惡魔。

最終決定,用這艘方舟,作為父子兩最後的歸宿。

他想殺他。

他亦想殺他。

這一場雙向奔赴的雙殺。

出乎青年的預料,這次方舟臨時改變了旅行軌道,沒在火星著陸,這才狗急跳牆製造了這出“自殺”現場。

時遊並不知道這對父子的真實情況,但這不妨礙他等到刑警到來時,將自己觀察到的疑點一一說出,並道:“著重檢查老人指甲縫隙。”

這是老人在死前留下的DNA證據,屍體是會說話的。

雖然時遊沒直接推測凶手是誰,但所有間接證據都指向了一個人。

刑警意外地看了眼時遊,實在是眼前這位對他們的辦按流程,以及需要注意的地方太清楚了,第一現場被保護得很好,這方便了他們取證、給現場拍照,並剪下青年的指甲放入證物袋。

很快處理好,青年就被帶走了。

時遊並不知道,那青年喊著“冤枉”的咒罵聲實在太大了,再加上刑警被喊來時很多人都看到了,於是在眾多旅客的要求下,確認這個青年有重大的謀害至親的嫌疑,青年首先被帶回了餐廳“審問”。

刑警們人手不足,已經被前來質問的旅客團團包圍,根本無暇顧及。

從這一刻開始,方舟的混亂正式開始。

它從粉飾太平,到失去表麵平靜,不過短短幾個小時。所有人肉眼可見地出現了焦慮的情緒,他們迫切地找一個發泄口。

一個個因為家人失蹤而焦躁的遊客,將青年當做了“無影者”,紛紛逼問,如果不是刑警阻止,有的急了甚至想上私刑。

僅僅現在的陣仗,已經將青年嚇得魂不附體,液體從他褲腿中流了一地。

遊客們邊惡心,邊將他綁起來逼問,誓要將失蹤的親人朋友給找回來!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一張張嘴在青年麵前不停張動著,也不知誰開了頭,將吃剩的食物扔到他身上,有一就有二,青年身上很快變成了大雜燴。

“殺人犯!”

“豬狗不如的東西,連親生父親都害?”

這場麵,活像古代百姓,圍觀菜市場門口被遊街的犯人時的場景。

兩位刑警終於突出重重包圍圈,將那個快被剩菜淹沒的青年解救出來,重新戴上鐐銬,那青年虛軟著腿被拖走。

烏雅媚從廁所出來時,正好看到這一幕,而遠處是群情激憤的遊客們,他們正浩浩蕩蕩地準備衝向舟長室。

她就跟在兩位刑警後麵,前方轉角處,上空突然出現一個深藍色的旋渦,旋渦很美,像是無數剪碎的星光落入其中,它急速旋轉著。

不過轉眼功夫,那兩位刑警連同青年,消失在深藍旋渦中。

烏雅媚震驚地當場失語,她僵硬地回頭,看向同樣懵了的裴懷。

“剛、剛才那個,你有沒有看到!?”那是什麼玩意兒,烏雅媚甚至希望是自己看錯了。

烏雅媚聲音都變了。

裴懷鄭重地點了點頭,這應該就是時遊所說,非自然的存在。

“快,我們趕緊和阿遊彙合!”

時遊走到自己的艙門前,忽然回憶起,老人說的那句【開始了】用的是迦語,是大災難後形成的小語種,那三個字有多重釋義,它可以譯作:快走。

老人“碰瓷”的不止時遊,他對很多人都說了這句話。

老人兩次湊到時遊麵前,是故意還是無意,這一切隨著老人離世也將永遠塵封。

整個勘驗和等待過程,也不過幾分鐘,時遊卻有些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

他取出磁卡,刷卡入內。

神思不屬間,忽然察覺黑暗的艙房內,有陌生人的呼吸,對方呼吸急促,澎湃的熱度像是剛燒熟的麥芽糖,糾纏著時遊的呼吸。

“誰!?”

時遊一手放在腰側,他在皮帶上做了個暗槽,放了塑料刀片。

上舟前有安檢,隻能帶塑料的。

雖是塑料,隻要速度足夠快,也一樣能威脅到敵人。

燈,打開了。

就看一具玉/體橫陳的身體。

譚其玉浸透了紅暈的臉,正纏纏綿綿地望著他,氣若遊絲地喊道:“阿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