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體積瘦小,遠看像鳥的蝙蝠揮動著翅膀，在空中猶如一團虛影劃過，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它是那晚攻擊烈福的三隻蝙蝠中的一隻。
它俯衝而下,在下水道入口的鐵欄停留了幾秒,確定了什麼後,鑽了進去,一路穿過陰森的下水道來到巴倫身邊。
巴倫抓住了它，它的嘴不停張合，奇異的聲波擴散，像是在交流。
人類在送醫時，為了測身體的各項指標,被抽了些血,除了必要的還剩一點,被巴倫藏了一些。
這對於血族來說致命誘惑的血液，卻用來引開追兵,實在暴殄天物。
蝙蝠將那迷你血袋咬破，扔到出城邦的公路上，處理完空了的血袋後,它就來複命了。
巴倫聽到連唐洛都在往那邊趕,這意外之喜讓他很滿意，要騙到這位陛下可不容易。
很輕的腳步聲向這裡走來，一個古老油燈出現在拐角處,這是隻有地下貧窮的人魚才用的淘汰品。
昏沉的光芒緩緩照在下水道，一名模樣清秀的少年人魚出現在巴倫麵前。
從地理位置來看，這邊的上方就是夏沙城的市中心。
那隻小蝙蝠機敏地躲到巴倫身後。
這條少年人魚最近在下水道混出了點小名氣，他前些時候用一張假的電影票騙了個傻大個將近六萬杜朗，發了一筆小財,讓他整個人都顯得目中無人。
他看到前方隻有一人巴倫，應該是誤入下水道的。
哪怕巴倫身上穿著警衛的服裝，他也不怎麼擔心。
他已經很久沒與警方打照麵了，隻記得老國王還在的時候，這個城市的警察都是一群比海盜更囂張的家夥。少年人魚上前就想敲詐保護費，反正下水道錯綜複雜，隻要他好好躲起來可找不到他。
“1000杜朗，我可以給你帶路，不然在這裡迷路可是會遇到很危險的事啊！”
“1000，那是不是太少了些？”
少年人魚活到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上道的人。
貪婪在他眼中彙集，剛朝巴倫走了幾步，一隻蝙蝠像個影子一樣竄了出來，飛撲到少年身上，一口咬住他的脖子。
“啊——”
淒厲的叫聲響徹通道，少年痛苦捂著飆血的脖子，痛得打滾。
巴倫伸手在他的腦袋上輕輕一拂，他突然安靜了。
巴倫掏出小刀，對準少年的右邊太陽穴刺入，攪動了一番，取出了一個藍色中布滿暗點的圓形晶體。這是人魚族完整的精神海，少年看著年輕，精神海卻已經汙染的嚴重，巴倫嫌棄地看著它：“真臟。”
巴倫不喜歡臟東西，本想直接將這顆精神海丟了。
卻見那隻小蝙蝠盯著它，他隨手丟給它，它立刻長大嘴一口吞下。
它閉了會眼，全身劇烈抖動。
再次睜眼後，它的眼神完全變了，它滿是震驚和絕望地看著地上少年人魚身體，再望著巴倫的眼神就像無法違逆的主人。
它腦海中，不停有聲音在告誡它，必須聽從巴倫的命令。
它赫然就是剛才那隻少年人魚的靈魂，而原本藏在這隻蝙蝠裡的靈魂卻像是終於解脫般，陷入了沉眠。所有血族的蝙蝠都是無意識的低等生物，但巴倫身邊的卻是例外。
這個秘密至今知道的，也隻有靈魂被困在蝙蝠身體裡的生物。
巴倫每殺死自己身邊的一隻蝙蝠，都相當於捏碎了一隻靈魂。
而那個少年人魚的身體，睜著毫無生機的眼，看著巴倫越走越遠的身影，他成了一條徹頭徹尾的植物人魚。
沃爾示意新生的小蝙蝠跟著自己走，小蝙蝠試圖反抗，但身體卻忠實地執行著巴倫的命令。
巴倫拿出通訊器，是從之前偷襲的警衛手裡拿的。
他將星訊直接打到了辛登那裡。
辛登正在看剛關閉直播的留言區，本來還算和諧的地方，由於人魚王的騷操作，快成混戰現場了。這次“人類直播”不但沒平息質疑，反而對他們血族的公信力懷疑上了。
從一些小號所顯示的種族來看，居然是他們血族的自己人。
他真是小看唐洛了，登基區區三年，帝位還不穩固，對外形象還都是【謹慎】【不冒進】【低調】等標簽，居然能無聲無息地安插水軍。
在辛登來看，才剛300歲成年的唐洛，就是個剛斷奶的娃娃。
哪想到，這家夥純粹隻是表麵低調，私底下在拚了命的發展。
有血族網民留言，其實隻要等人類醒來，睜一下眼就能平息輿論。
辛登不想嗎，他當然想。
但他不能這麼做，黑色美瞳與眼白有明確的邊緣線，哪像人類天生黑白過度自然。
簡單來說，就是一眼假。
羅曼星上應該再沒有像人類這樣能把黑白兩色融合地那麼恰如其分的種族了。
想到罪魁禍首，他就恨不得將巴倫的祖宗都拉出來鞭屍。
這會兒接到巴倫詐屍一樣的星訊，他立刻開啟360°地怒罵。
巴倫自知理虧，他分明離得到人類還差一點，最後卻失敗的莫名其妙，到底是誰偷襲他的？
等到辛登噴完，巴倫才獅子大開口要裝備了。
巴倫：“我記得你在夏沙城有放了幾個釘子，其中有個擅長追蹤的家夥，把他給我。”
巴倫在給時遊打入的輸液中，除了安眠成分，還有能夠被追蹤的藥劑。
時遊是用最快速度拔掉了，但還是有一部分進入了體內。
這是巴倫給自己留的後手，隻要人類還沒代謝掉，就能順藤摸瓜。
擁有追蹤能力的血巫，是辛登的手下，也就是他一開始就預備拉辛登下場。
辛登：“不行！我一共就那麼幾個！”能混進人魚城市的哪個不是天賦異稟，特彆是血巫，那是萬裡挑一的天賦。
巴倫耍無賴：“那怎麼辦，你話都放出去了，得不到人類被罵的可不是我。”
辛登想到現在全球網民的質疑，氣得七竅生煙，這鍋到底怎麼到他身上的？
他都忘了巴倫的外號小撒旦，撒旦這個詞是從古人類的詞彙中提取的，意指從地獄裡來的人。
彆說人魚了，巴倫手裡的血族的命都不少，這根本是個對生命沒絲毫敬畏的血渣。
要不是這家夥是個戀愛腦，和個姑娘談完戀愛又失憶了，非要去找什麼真愛，也不會在夏沙城這麼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蝸居。
辛登氣得將美貌侍從送來的酒杯打碎，差點呼吸不上來。
侍從驚慌地勸道：陛下您悠著點啊，您有高血壓！
辛登氣的甩開他們，之前是誰信誓旦旦說一個人就能對付，啊？
巴倫到底是怎麼長成這人嫌狗厭的樣子的？
辛登罵罵咧咧地被剝削，感覺自己虧了至少一個億。
越想自己越虧，決不能他一個被坑。
於是他又一個個星訊打去了其他君王那兒。
你們看，巴倫就差一步，這一步差得就是大家的鼎力支持啊！
等人類來了，還不是要大家一起愛的供養，這投資回報率，是不是杠杠的？確定不貢獻點力量讓人類上咱們的船？
好好的一個戰鬥型君王，靠著一嘴話術，成功讓全國不止他一個被坑。
*
看完人類直播，整車的繃帶怪們都還沉浸在快樂中，無法抑製地討論著他們與人類的各種漫長淵源。
有的是從小看人類科普漫畫，有的是被盲盒入坑，有的是從人魚被嫌棄的曆史開始…
周圍全是越聊越相逢恨晚的人魚們，唯有時遊，他餓的眼冒金星。
不行，他覺得沒法可持續發展了，這麼下去他都撐不到警局。
見時遊再度拿起蜜蜂瓶，眾人停下討論。
你終於要喝了啊！
也不知道為什麼，見到這墨鏡酷哥，他們就是莫名地有好感。
他裸露的肌膚很像他們喜歡的貝殼，溫潤得像是恒溫生物的光澤；他的唇色像是他們最愛嬉戲的紅珊瑚，而且他總是一臉聽不懂他們說話的樣子也很好玩。哈哈哈，怎麼可能聽不懂！
從下水道爬出來的巴倫，鬱悶地擦著身上不知什麼時候沾上的粘液。
而辛登的手下已經在一個窨井蓋旁邊守著了，巴倫真是沒想到會有這麼多，像是把全城血族安插的釘子都派來了。
當然，這對巴倫來說是意外之喜。
一群人上了輛不起眼的小車，擁有追蹤能力的是一名血巫，他是個盲人，眼瞳呈灰色。血巫利用自己的鮮血來占卜，用一次生命就少一百年，從他衰老的程度來看，他命不久矣。
平時血巫們靠坑蒙拐騙過日子，很少拿出真本事，誰沒事也不會嫌命長。
血巫從額心取血，血液在空中形成奇異的符號，他骨瘦如柴的手指顫顫巍巍地指著某個方向。
經過幾條馬路，前方就出現了一輛警用麵包車，由於接的繃帶怪裡可能有人類，所以這都是隻有重大節慶日才用的警車。它的外表噴著金燦燦的漆，在陽光下就像一個會發光的燈泡。
“人類就在那裡！”血巫用嘶啞地聲音力竭地說著，他的生命之燭正在燃燒。
巴倫讓身邊其他君王的手下，立刻準備一輛超長貨車，能夠裝載一輛警車的那種，調出離這裡最近的，到巴倫指定的地點等待！
這群手下對於巴倫那毫不客氣的命令，感到不適，這家夥是不是太不客氣了點？
巴倫的確無所畏懼，他又拿過其中一個血族的手臂型□□，□□上沾著血族的血，血族的血液對於人魚來說有劇毒。
其餘人一想到他們是即將讓血族榮光再現的功臣，一個個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人魚族的警車，每一輛必配至少兩名警員！”
“而且那警車的防禦力很強，要怎麼才能不知不覺…”
“我們要循序漸進，這樣…”
巴倫：“撞過去！”
君王的手下們：“……”
一群按規律走象棋的人，碰到了個直接把棋盤給掀翻的。
剛說完，巴倫又忽然憶起在醫院時，與人類相處的片段。
人類總是安靜地掛水、散步、睡覺，那雙晶瑩剔透的黑瞳總是帶著笑意，會輕輕地打招呼，默默地配合，安靜地聆聽他的話癆。巴倫還記得他有次手指被劃傷，其他人都沒注意，唯獨人類從床頭櫃裡拿了張創口貼給他。
哪怕不是人類，這都是個僅僅存在，就讓人身心舒暢的人。
緊跟著【撞過去】命令後的是：“輕點。”
本來在警車拐到一條小路，司機正猛按加速鍵，在聽到那句輕點，在要撞上的瞬間刹車。
車子裡的人驚魂不定，你有命令能不能一次性說完？
雖然及時按了暫停鍵，但慣性還是讓它們直直撞上了警車。
“砰！”
一道撞擊，警車劇烈搖晃後停下。
而就在這次的撞擊下，時遊一個沒拿穩，手裡剛剛打開的小小蜜蜂罐撞出去了。
這個被時遊給予厚望的蜜蜂罐，它、掉、出、去了！
時遊瞪大了眼，眼睜睜地看著那隻蜜蜂瓶以極慢的動作啪嗒一下，掉到地麵，一陣翻滾，那原先就不多的黃金色膏體流出。
那一刻，時遊恨不得時光倒流。
這讓本就不富裕的食物儲量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