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這時候皇後又放出了要大封六宮的消息,請安的時候和榮嬪惠嬪安嬪宜嬪挨個說了話,那姿態,可不就是在明麵上告訴眾人,四嬪封妃有望。
例如榮嬪之流被暗示了的,自然都欣喜若狂,剩下的其他人自知自己無寵無子,知道沒有自己的一份,反倒鬆了一口氣,回到自己宮裡該吃該喝,小日子過的比之前還要暢快幾分。
而德貴人,說句實話,她已經整個人都不好了,見不到皇上的麵,任她有萬般手段,她也使不出來。
更何況,德貴人自己心裡也隱隱約約的有了預感,皇上這回定不是惱了她這麼簡單,說不定,是直接厭棄了她。
畢竟之前她還懷著六阿哥的時候,皇上是和她透過口風的,說是會給她一個嬪位,可如今皇上這般行事,皇後也是這般,德貴人猜測,是不是自己早產的真實原因被查出來了,隨即又否定,僅是這樣,皇上不會不踏入永和宮一步,她是四阿哥六阿哥的生母,不看僧麵看佛麵,一定是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她頭一次覺得,自己是如此的被動,如此的進退兩難。
張貴人失望了太多次,這次飽含希望又失望,對她的打擊還是挺大的,她在自己的偏殿裡想著,格格和阿哥的差距就這般大,妃位她不敢奢望,十多年了,皇上竟是一個嬪位也不給她這個大格格的生母,何其不公。
而三格格的生母兆佳貴人是屬於佛係一派的,給她她就受著,沒有也不礙事,她平常心慣了,這輩子唯一的好運就是輕易的有了三格格,如此,她已經心滿意足。
其實,皇後點四嬪的原因很簡單,她想說就說了,那些沒有被她點到的,未必是冊封旨意上沒有的,隻能說,大家都想的太多。
慈仁宮裡麵,今天熱鬨的緊,太皇太後和太後挑了又挑,最後總算是定下了幾個小姑娘,這些人裡麵,太後喜歡的是伊爾根覺羅家的和石家的,這兩個姑娘不是一味的嫻雅,文靜中帶著些許活潑,一看就堪為嫡福晉,而富察家的和董鄂家的,這兩個姑娘也不是不好,就是在太後的麵前不太放得開,現在正貞靜的坐在小花園裡輕聲細語的說話。
“姑娘家,就是要活潑些才好,”太後抿茶,和曹布德悄悄道。
太後明麵上對四個姑娘是一樣的,瞧不出喜歡不喜歡,隻有在親近的人麵前,她才會把真實想法吐露一二。
“活潑有活潑的好,貞靜有貞靜的好,額娘瞧,貞靜的也未必就是真貞靜,”曹布德說的是董鄂格格,董鄂格格麵上瞧不出端倪,暴露她的是藏在石桌下,她那雙無處安放的腿,動來動去的,一看就知道在家裡是另一副樣子。
太後愕然,隨即失笑,扶額道:“老了,老了,真是老了,這些小姑娘年紀小,心裡琢磨的可不少。”
她一下子就往另一個方向想了,又開始覺得這些小姑娘不真實,。
她自己這麼大的時候,還成天淨想著和姐妹們一起騎馬射箭,到如今,太後唏噓不已,也是幾十個年頭過去了。
“怕也是想討您的歡心,”曹布德解釋道,忍不住把跑偏的太後給拉回來。
看董鄂格格的樣子,想必是進宮之前被家裡的長輩囑咐過,讓她裝的貞靜些,沒想到董鄂格格遇到一個真貞靜的富察格格,一路和富察格格學到底,現在是貞靜也不是,活潑也不是,索性還是富察格格如何,她便如何。
太後搖頭,在四人身上看來看去,心裡漸漸有了決斷。
“妹妹,我們有四人,給阿哥們選福晉卻隻要三人,你說我們誰若是成了被落下的那個,那可怎生是好,”富察格格是真貞靜,她不止貞靜,她還多愁善感,她這樣的性子,便是這一回太後仍點了她進宮來,富察家對她也是不報希望的。
“姐姐怕什麼,前頭進宮來了這麼多人,如今也隻剩我們四個,若是她們都如姐姐這般想,那如今躲在家裡怕是羞也羞死了,”董鄂格格耐著性子和富察格格道,在家裡,她什麼時候有過這樣輕聲細語的時候,要不是入宮前阿瑪額娘耳提麵命,現在和石格格她們一起玩的,還要加上一個她。
“妹妹,”富察格格驚呆了,仿佛不能相信這是董鄂格格能說出來的話。
“咳,”董鄂格格輕咳,主動找了另一個話題把上麵的話揭過去。
而這時候曹布德和太後,她們已經回到了主殿,原因是曹布德在外麵坐久了腰酸,她現在已經四個月了,穿的衣裳都是內務府給她放寬了腰身的。
“這孩子倒是乖巧,端敏生的那個小子,可是叫端敏吃足了苦頭,”太後感慨道。
端敏寫信回來說害喜害的嚴重,她把額駙折騰的團團轉,一會兒要吃這個,過一會想吃的就又不同了,直到端敏生下孩子,額駙已經消瘦了一大圈。
當然,在端敏寫回來的信裡,這些內容都是作為趣事出現的,太後自己拚拚湊湊,給猜了個□□不離十。
“都說格格貼心,說不準我這肚子裡的,指不定就是個格格,”曹布德靠著引枕,手輕撫著肚子,忽的,她感覺到手上輕微的觸感一閃而過,整個人就一下子愣在了那裡。
這是,這是,她的孩子,曹布德心裡開始翻江倒海起來。
“彆胡說,你是第一胎,還是先生個阿哥穩妥些,”太後沒有發現曹布德的不對勁,搖頭道。
“阿哥格格都無礙的,隻要是我的孩子,生出來我都一樣疼他,”曹布德麵色柔和,她把手繼續放在肚子上,想再感受孩子的動靜,結果過了好一會兒,曹布德都沒有再次感受到方才那輕微的觸感。
太後繼續搖頭,這時候也不與曹布德進行無謂的爭辯。
“端敏上回來信,說是我十月的壽辰她要回來,還要帶上孩子,你說這,這怎麼能讓我放心得下來,端敏也是胡鬨,孩子這麼小,若是有個萬一,她就是後悔也來不及,”太後提起了另一件她覺得糟心的事情,她也回信去勸端敏了,還是希望端敏不要帶上孩子,來京城一路上舟車勞頓的,大人都不一定受得住,更何況是一個不滿周歲的孩子。
讓孩子遭罪,她於心何忍。
“端敏也是想讓額娘看看孩子,錯過了這一次,下次再相見是何時也未知,”曹布德沉吟片刻道。
端敏想冒這個風險嗎?想必也是不想的,可是從她下降到科爾沁至今,已經是十載光陰過去,人生有幾個十載,端敏也是不想給她自己和太後留下遺憾。
“這個傻孩子,”太後又何嘗不知,十年了,她又何嘗不想端敏,每每午夜夢回,她想起的大多是端敏,她是個奶娃娃時候的,牙牙學語時候的,直至下降時的,這每一幕,如今回想起來,都宛如昨日。